第11章 桃花十里,一路絢爛

第11章 桃花十里,一路絢爛

我隔着竹林看着橫玉撥動琴弦,修長骨感的手指在琴弦上撫過,相應的響起一陣扣人心弦的樂音。

竹葉婆娑,琴音繞風響。

今天的橫玉有點兒……有點兒聖潔。雖然墨發未束,衣袍有些散亂,然而耐不住神情高雅,空曠洗滌之氣。

正欣賞着悠揚琴音,橫玉卻突然停下了,朝我這邊看來。

“阿挽,過來。”繞是層層翠葉,也未能給我打好掩護。

我一聽這不容置疑的語氣,便乖乖出了那一片翠綠蔥蘢的竹林。

這是一個較為空曠的地方,放了一塊大青石和一塊小青石,那兩快青石頭表面都被人特意給磨平了,此時那塊大青石頭上放着一把桐木琴,而那塊小石頭則坐着身姿略微纖細的橫玉。

我慢慢地,踏着小碎步站到了橫玉面前,清聲開口:

“你剛才彈的曲子叫什麼名兒?”

橫玉一臉溫柔的笑道:“不是什麼名曲,不過是我一時興起所作的一首曲子,阿挽你覺得如何?”

橫玉今天是怎麼了?怪怪的。

“你彈得琴音自然是美妙,只是似乎少了點什麼。”

橫玉繼續溫柔地說:“阿挽覺得少了什麼?”

眉目含笑。

“我也說不上來,只是總覺得缺了點兒,但這曲子確實不錯,我可不可以再聽上一聽?”

橫玉卻燦爛一笑,“阿挽若覺得好聽,不如與我學一學這曲子?”

我一驚,“我不會彈琴。”

對面所坐着的人繼續溫柔笑道。

“無妨,你只需記住我教給你的便好。來,阿挽,過來。”橫玉溫聲道。

我磨磨蹭蹭地挨到了他身旁,看着在陽光下泛着光澤的桐木琴,不知如何動手。橫玉伸長了手臂一把摟住我,然後抱起來,將我移到了他的懷裏。

我自然是懵的。

“你……”

“來,我教你,把手給我。”

“哦……”

我伸出了自己的手,輕放在琴弦上。橫玉的手便覆了上來,修長的手指微微發涼。將我的手包住,只露出一兩個手指頭。

我仔細看了看橫玉的手,骨節分明,白皙修長,而且十分有力,從表面上便能感覺是它的主人是一個絕不凡俗的風流人物。

然後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比較小,有些圓潤,皮膚還算白皙,雖說不上修長,但也不是很短,只是同橫玉的手相比,就差得遠了,簡直沒眼看。

橫玉輕輕捏着我的手,在泛着光的琴弦上慢慢地撥,悠揚的琴音也重新響了起來,在竹林里發出悠長又久遠的樂音。

我任憑橫玉手上動作如何,反而專註於這片竹林了。

方才第一個琴音想起,才發覺這林子竟是很巧妙。它有回聲,那樂音能傳得很遠也是因為如此。這個地方不錯啊。

正想着竹林迴音,耳邊突然響起一道清朗的聲音。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一首《鳳求凰》。

這一首鳳求凰確實念得與景很是相配,我的思緒又回到了琴上,不,準確來說是人。

我向上偏頭悄悄看着橫玉,手指隨他如何撥弄。橫玉生就一雙狹長鳳眸,眉似遠山含黛,薄唇若三月桃花,鼻樑高挺。從前只道他生的如花兒般好看,蠱惑人心。現在卻覺得這蠱惑人心的並非容顏,而是氣度。他此時甚是古雅風儀,不可染指。平日裏卻沒有這樣的風雅,只有風流之氣。

“專心彈琴。”

身側的橫玉突然清越開口。

心虛地將頭轉向桐木琴上,我與橫玉的手輕舞在琴弦之上,這琴便接着發出一聲聲泉泠之音。風拂過,和着竹葉婆娑聲,橫玉所吟之詩,奏了一曲陽春幽篁。

只是他這吟的詩是給誰吟?我嗎?不太可能。

一曲終了,橫玉停下了手,卻未鬆開手,只溫聲道:

“可曾學會?”

學會?不存在的。

“未曾。”

他輕輕一笑,“無妨,日後我再教你便是。”

我此時玩心甚重。

“若我一直都學不會你當如何?”

“若你一直都學不會,那我便天天教,月月教,年年教,直到你學會。”

我不由得抬起頭看他,卻看見他也在低頭看我。

視線交融之瞬間,我懵了,糊裏糊塗問一句:“我們這樣,算什麼?”

他如此做,想幹什麼?之前的輕薄,現在的情話,我身上並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橫玉沒有立刻回答,只低聲道:“我會給你個解釋,但現在我需要你配合我。”

我自然而然是一臉懵,“配合你……什麼?”

“得罪了。”

這話說完他便收了我的手放在我腰間,然後低頭又一次輕薄了我……

本想着掙扎,餘光不小心瞅見了葉昭小姑娘,她站在這個空地的邊緣,手掐着長勢正好的新竹,一臉鐵青的憤恨和嫉妒。

目光及此,我便已明白了些橫玉的意圖。意思意思掙扎幾下推開了他。

努力用平淡無奇的語氣說話。

“有人還在等你。”

“何人?”

我瞥了他一眼。

橫玉雖然鬆開了我,放在腰間的手仍未收回,我於是起身,離開了他的懷裏,“我去那邊的亭子等你。”

說完抬腳欲走。

“等等。”

我轉過身,“何事?”

橫玉笑得一臉無害。“阿挽幫我把琴拿着吧,這琴是給你的。”

給我的?見鬼了呢。

我碎步過去將琴抱在懷裏,去了幽篁亭。

將琴放下了,我坐在了亭子裏,茶水什麼的都一應俱全,不過現在有個煩人的傢伙。

“小花姑娘?啊不,敢問姑娘芳名?”

這煩人的傢伙便是葉良辰。

“無姓,單字一個挽。”

“哦,那是哪個wan呢?是晚霞的晚,還是婉轉的婉,亦或者是綰髮的綰?”

我瞅了一眼他所穿的藍底金紋珠玉袍,繼而開口:“都不是,是挽留的挽。”

“哦?這倒是個有趣的名兒,既然姑娘無姓,那就姓個花如何?”

“哈?”

“我姓葉,你姓花。”

今天諸事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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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被人用做擋桃花被輕薄,后又被人煩不勝煩。

花挽?挽花?這是什麼鬼名字。還不如小花呢。

眼不見心不煩,於是我看向了喝茶的臨風。想必他也是配合橫玉才出現的,此時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狐狸,我養了四年的狐狸。

小離平素不與外人親近,也不與冷眼待它的師父親近,唯有千衣是個意外。

不與師父親近並非是說不理他,而是十分尊重敬仰,這點隨我,只是在喝酒之時,它便沒有那些顧慮,師父只限制我喝酒,並不限制它。而千衣……千衣是熱臉貼冷屁股。迄今為止,與小離最快熱絡起來的人,只有橫玉。

思及橫玉,橫玉便出現在亭子外。一身白衫後頭緊跟着的是葉粉紅。然後一個白球一步一跳到了橫玉肩上。

我養了小離四年,橫玉和小離最多也就相處了四十天。現在倒好,它看見養了它四年的主人不激動,反而對才相處了四十天,並且次次陷它主人我於危難之中的橫玉投懷送抱,現在天道已經如此不公了。

我死死地盯住小離,這個忘恩負義的臭狐狸!

橫玉似是明白我心中所想,將小離從肩頭弄下來,放在了我懷裏,繼而我瞧見了他肩頭的幾道泥巴爪印,破壞了他周身的氣質。

將小離提起來,看了看它的爪子,果然是滿腳泥巴,現在又蹭到我懷裏來了。忙將它放在了地上,然後查看自己身上污漬,還好泥巴都給了橫玉。

“嗚~”小離不滿地叫了一聲,不知道是對我還是橫玉。

臨風眉目清清淺淺地笑,“行了,他們倆個都不要你,你還是到我這兒來吧。”

臨風不像其他人,對小離是真心的,真心的喜歡。他不會管小離爪子有多臟,拂了拂衣袖,將小離重新抱回了懷裏。然後……葉家兄妹還在此地。

“哥哥。”葉昭有些委屈,葉良辰也收起了方才的浮誇樣子,正聲道:“既然已見過了江兄,我便不多打擾了,下次再來拜訪。”終於要走了,我淡定地喝了一口茶,不想末了又聽到了一句話“花花,我下次再來找你玩。”

這裏只有我和葉昭是女子,“花花”自然說的是我。小花姑娘便算了,是我之過失,這花花……我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立馬看向藍浮誇,他卻一臉風情地笑,“告辭。”

我本想出聲叫住他們,但因着剛才那聲“花花”有了些微不滿。

又安穩無事地喝下一口茶,橫玉在我對面坐了下來。此刻我覺得挺舒服的,只是臨風因為身子骨不好,便帶着小離先行了一步,剩下我和橫玉風中賞竹喝茶,倒也是悠然自在。

這亭子周圍有一大部分竹子是今年年頭的新竹,長得青翠欲滴,不似其他活了許久的竹子墨綠墨綠的。

過了一會兒,亭外漸漸響起了雨聲,而且雨勢越來越大,竹林搖曳聲音愈加變大。看來暫時是回不去了。

“方才我到亭子之時,便已下起了微微細雨,現在看果然是要走一場雨。”

“你方才怎麼不說?如今我們兩個人卻是被困在此處了。”我很不滿,不是十分,是很。

橫玉有些玩味地笑,“方才見你的確享受此處的風景,便沒捨得打擾你。”

“所以這便是你不告訴我下雨了的理由?”簡直氣結。

這人怎麼……怎麼這麼無理。

“不過是一場秋雨罷了,你何必如此表情。”

“你當然是不必怕。”

不過?不過一場秋雨?像我這種體質不是偏寒而是重寒的人,淋一場秋雨就像是普通人在冰水裏泡一天,簡直冷得發顫。

現在我便已經感受到了這空中的絲絲寒意,今日早起未多添衣服,只是簡簡單單穿了件灰袍,現在亭上的茶也涼了,我不由得雙手抱胸,站起來活動活動。

橫玉依然從容淡定地坐着喝已經冷掉了的茶。見我此行為,奇怪道:“你這是……你畏寒?”

“我自有記憶時起便十分畏寒,到至今也沒能改善。”

我一邊活動手腳一邊回橫玉。

出乎意料,橫玉沒有再笑話我,俄傾風定雲墨,亭子間又只剩下了雨聲,

在我感覺越來越冷,正想着要不要冒雨回前院時,身上突然多了件衣物,轉頭一看,橫玉將外袍脫了,給我披上。他自己身形纖瘦地站在亭上,神色莫測地看着我。

拽了拽這白袍,還是溫熱的,

“你……”

“雙梨。”橫玉聲音啞了啞。

我轉過身,正對着離我不足半米的他。往後退了退兩步。

“怎麼了?”

“你…你可有姻親?”

“師父未曾給我定下什麼姻緣,想來應該是沒有。”

風呼呼地響,橫玉的聲音聽不大清。

我繼續默默觀察着橫玉的神色,他神色似乎放下了什麼,亭外的雨越來越大了,而且下得愈漸狂歡。

正等着橫玉下一句話,卻見他上前一步,伸手給我把衣服重新披了一遍,披完后卻未停手,徑直將我抱住了,我沒有掙脫,因為他懷裏實在比這衣服溫暖太多了,但礙着男女有別,我只是輕輕地靠在了他身上,面子還是得要。

而後聽見他試探地出聲:“那……你可願意嫁與我?”

“哈?”我一驚,輕鬆掙脫束縛,這節奏不對啊?

“你喜歡我?”

我能感覺到橫玉周身氣質變冷。他情緒一不對,每根頭髮都在冷人。

“我們相處了這麼些日子,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橫玉眼眸冷冽,臉色亦不好。

這麼些日子,他怎的會喜歡我?這裏面有點不對勁吧?

“你若是想讓我為你做事,其實並不需要如此做。”如此把自己都賣了。

橫玉聽這句話,似乎有些無可奈何,“我喜歡你。”

他…他他他真的喜歡我。怎麼辦怎麼辦,我要如何做。

“我喜歡你,你知道了,那你呢?你喜不喜歡我?”橫玉此時氣定神閑地發話。

而我與亭外的新竹一同在風中凌亂。恰巧這時地面起了很大的風,捲起了千層竹葉,夾雜着雨水向我這邊襲來,我下意識地往亭子裏走了幾步,又入了橫玉的懷裏。

老天真是給面兒。

我乾脆伏在了橫玉懷裏,將臉埋住了,“我不知道。”

師父說過,在緊急情況下,命最重要。

我能感覺到橫玉的身軀一震,換成話本子裏頭,放在那些嬌女兒身上,就是嬌軀一顫。

良久,橫玉開口:“那,你可願喜歡我?”

“我不知道,你這樣的風流人物,我該不該喜歡。”他身上還背負着他一家子的滅門之仇,日後必定是要走那條路的,可我不想被捲入權力之爭。

橫玉沒有過多的話:“情之一字,真是難道。”

“我想在你雙十年華為你鋪就十里紅妝,錦繡霓裳,華樂彩章。卻不知道,你是否需要。”

“我若是沒有你所想的權力必經之爭,你可願嫁給我?”

他原來知道我在擔憂什麼,若是沒有,我想,應該是願意的吧。

我抬起頭,“雨大了,我們到裏面去吧。”

橫玉依然輕笑,伴着淅淅瀝瀝的雨聲,有點牽強,“我還以為你想在我懷裏悶死。”

秋雨繼續沖刷着,洗凈了亭子朱頂,也染濕了一片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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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湘上情絲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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