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十年之後
東風夜放花千樹,寶馬花車香滿路,今年的元宵節,過得很有特色,沒有往年的熱鬧景象,更沒有滿街的大紅燈籠高高掛。
取而代之的,是家家戶戶門前,那一個個白燈籠,皇城城牆的牆根下,貼着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條誥令。
依先皇遺願,誥令京城百姓,一應日常照舊,無需掛孝,七日之後,禮樂亦可。
然而百姓們念着官家的好,依舊很自覺地,把那個白燈籠掛滿了四十九天,他們不忍心看着官家走夜路。
新落的積雪映寸着黑色的屋瓦,黑白分明,這是懷舊的顏色。
北城外比直的官道上,有一列人馬向北而行,漸漸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客居八年,遼帝耶律隆緒也長成挺拔壯碩的年輕小伙,也是該讓他回去的時候了。
這八年來,大司農也履行了當年的承諾,讓遼國百姓也過上了安康富足的幸福生活。
年年有餘糧,歲歲有今朝,遼東諸地,在高麗國與倭國的傾力協作下,已經被開墾出了大片大片的良田,塞外的草原上,也終於真正實現了風吹草低現牛羊的美麗風景。
一座座城池也在草原上拔地而起,很多牧民開始在城池內安家,不再逐水草而居,農場裏成群成群的綿羊,就足夠讓他們過上富足的生活。
“你怎麼也過來送他了?”
目送一行人消失在視野盡頭,王浩側頭問向一旁的小蝶。
“好歹也是相識一場,說不定下次見面就是敵人了。”
“記住你的承諾。”
“看得出來,老爸你的內心是很矛盾的。”
“我有什麼好矛盾的,我沒有矛盾,再說了,有你老爹我在的一天,你就永遠翻不起大浪。”
“你很矛盾,我也沒想過要翻起什麼大浪,浪能有多高……”
“嗯,那來一場海嘯?”
“不夠,要玩,咱們就玩板塊漂移……”
“個臭丫頭……”
“臭丫頭髮明了香皂香水,走了……”
“你還要去哪?”
“學校里還有事,這兩天就不回來了。”
看着躍身翻上馬背的女兒,王浩眼前一陣的恍惚,一瞬間有種落寞的感覺,送走了趙老大,也送走了耶律小皇帝,此時的他,更有一種送走這個時代的錯覺。
回城的路上,棄了馬車,優哉游哉地行走在汴京城的街道上,細細感受着周朝的巨變,忽然之間,有一抹醒目的粉紅在眼前匆匆滑過。
“表哥……!”
每當這個時候,總會在不經意間與折惟信表哥不期而遇,只是今日的他,似乎並不打算與自己邂逅。
“哎……老弟……”
“表哥何故掩面而逃?”
“咳……咳咳,為兄今日這圍脖,無顏示人吶……”
說話間,折惟信又把他條異常醒目的圍巾往領子裏塞了塞,老臉通紅,眼神中滿是委屈與無奈。
“還是嫂子賢惠呀……”
王浩伸長了空空如也脖頸,任寒風鑽入領口。
“兄弟你就別取笑為兄了,為兄當真後悔當初扔的那一板磚呀!”
“唉……走!去喝一杯。”
“別,為兄得趕緊回去,不然,家裏那位,又得唱上一宿的望夫崖……”
看來,這發生巨變的,除了這座城市,還有這座城市裏的人,誰能想到,曾經的浪蕩公子哥,如今竟成了妻管嚴,幾十歲的人了,還被迫圍着粉紅色的圍巾出門。
自義學研究院發明了毛線之後,在極端的時間內,就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火遍了天下的各個角落。
上至七八十歲的老嫗,下至十來歲的孩童,都把絕大多數的空閑時間用來織毛衣毛褲,圍脖手套這些事上面了,毫不誇張的說,最近這些年,是一個全民織毛衣的時代。
這景象,有點像後世的七八十年代,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會穿一兩件毛衣那樣,如今的宋遼,也是如此,而今或許有女子不會刺繡,但絕對不會有女子不會織毛衣。
與之相對應的,就是如今的草原上,人們不再比拼誰的馬術更好,誰的箭射的最准,取而代之的,是比拼誰剪羊毛的速度更快。
當剪羊毛能讓家人的生活過得更好的時候,草原上的勇士們,非常果斷的扔掉了手中的弓箭。
辭別了表哥之後,晃晃悠悠地回到家中,一眨眼,今天就已經是年假的最後一天了,王浩心裏也清楚,趙老大一走,自己的官位差不多也該蹭蹭蹭的往上漲了。
整個世界都在發生着變化,但這御人的方式,卻一點都沒變化,依舊走着前人的老路。
“老爺回來了!”
“老什麼老!不都說了嘛,不要叫老爺老爺,哪裏老了嘛,像以前那樣叫着不是挺好的嘛……”
“浩……哥哥……這不太好吧?讓姐姐們聽到,又要取笑我了。”
“怎麼就不好了,以前怎麼沒有不好,老爺這個稱呼更不好。”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在嘛,再說了,現在其實也不小了嘛……”
“那也不能算老呀。”
“那……什麼時候可以叫老爺?”
“起碼也得再過個一二十年吧。”
“那麼久……”
“十年很快的,不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十年,轉眼又是十年,十年時間,真的只是彈指一揮間,轉瞬即至,這一個十年,才是真正翻天覆地的十年,這一個十年,也是不斷送走故友的十年。
李大帥,楊老將軍,俞大哥一個個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走入回憶之中。除了送走一個個老將,還送走了趙德昭,知天命的年紀,與他原本歷史上的老爹同歲,輪迴似乎在冥冥中被註定一般。
只有老徐似乎越活越精神了,用他那一把頑強的老骨頭,竭盡全力的阻擋着王浩再進一步。
外面的世界在變,家裏的那方天地也在變,都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邁進家門的時候,再也聽不到那一聲脆生生的浩哥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欣喜不已的。
“碰……”
“三萬。”
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堅持一隻茶壺只配一隻茶杯的男人,最後終究還是成了那個守在麻將桌旁,做着端茶倒水的看客,每當女人投來求助的眼神,還能給一些比較中肯的建議。
“這張不能打,下家剛出了二條,打這張就很危險。”
“那……這張?”
“嗯,我看行。”
“六餅。”
“胡了胡了……嘻嘻。”
“都怪你……!”
“這哪能怪我,你這張小雞也是要放槍的。”
“誰要小雞了,你才要小雞,你怎麼就知道我打了二條,就要小雞了,邊邊角角的不打,挑個這麼中間打,有你這麼出主意的嘛……”
“……姐姐,其實……我沒有小雞……”
“啥?好呀你,又糊弄老娘……不對,你剛才說你沒有什麼?”
“我……沒有*****……”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