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文明
距離新星帝國領土數千光年之外，一望無際的深邃空間中，只有幾點明亮的光芒在遠處閃爍。
與三大帝國的疆域相比，這處區域顯得格外平靜，也格外荒涼，宇宙中雜亂的信號到達這裏就如同進入了黑洞，戛然而止。
黑暗叢林，這是宇宙中的所有生命對這片區域的共同稱呼。
但這裏並非沒有光芒，最起碼與太陽系相比，這裏的星球光芒更加刺眼。
光芒的源頭，是一顆又一顆體積龐大的恆星熄火滅亡，核心在自身重力的作用下迅速地收縮，塌陷，發生強力爆炸，進而形成的中子星。
在這宇宙中短短數光年距離，密密麻麻排布着許多突然啞火的恆星。
光芒耀眼的中子星憑藉其極大的密度和質量，足已將周圍的所有物質拉入深淵。
這種極不科學景觀，曾經讓無數宇宙中的學者抓破頭皮。
一艘有些破舊的飛船內部，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看着眼前屏幕上耀眼白光。
身後，站着一位局促不安的年輕人，時不時好像手中的平板設備。
中年人轉過身子，“你確定我們的信號被新星帝國捕獲了嗎？”
“是的，首領。”年輕人神情肅穆。
“我年輕時曾在山達爾行訪學，對於他們所使用的通訊頻率很熟悉。”
“嗯。”中年人緩緩點頭，有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光芒。
“我們的能量還剩多少？”
年輕人臉色瞬間暗淡了下來，“6%。”
“你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是的，首領。我們撐不了多久了。”年輕人按了兩下手中的電腦，屏幕上畫面一變，白色光芒旁，一艘破破爛爛的飛船顯出了身影。
“戰艦在之前的流亡中受損很嚴重，我們已經無力擺脫這顆中子星的引力……”
“嗯。”首領臉上露出了自嘲的神情。
“本以為可以逃出生天，卻沒想到又落入了這片叢林，或許……那些屠夫並非不想趕盡殺絕，而是清楚這裏的可怕。”
年輕雙眼微紅，“首領！如果不是我……”
首領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無需自責，如果不是你，我們也不可能帶着我們的文明逃離那片戰場，現在，到我們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首領莊重地從一旁拿起了一個小箱子。
“夏爾，跟我來。”
……
光滿暗淡的飛船大廳，所有的設備都只被保留下最低的能量配額，在飛行過程中，原本需要飛船主腦自動演算的各種數據如今被幾位蓬頭垢面的人花費數百上千倍的時間后，準確無誤地記載在了一張張雪白的紙上。
大廳中央，人群攢動，卻沒有一絲雜亂。
所有人都靜靜地坐在地板上，或一言不發盯着眼前忙碌的計算人員，偶爾低頭啃着手中硬的咯牙的食物；或互相緊緊地牽着手，看着暗淡的天花板，回憶曾經和和平而安寧的日子。
嘩……
封閉的艙門突然被拉開。
中年人走進大廳，夏爾落後一步，一瘸一拐地抱着箱子走了進來。
幾乎所有人，同時朝着中年人望去，依舊寂靜無聲。
中年人頂着所有人虛弱而期盼的雙眼緩緩走上了大廳的指揮台。
他會注視着台下僅存的同胞，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變得溫和。
“同胞們，我們又成功活過了一天。“
“截止到今天，格里姆星已經毀滅了三十七天，而我們，也在這片叢林中流亡了三十七天。”
首領的聲音逐漸低沉，回想到曾經輝煌繁榮的母星，再到如今衣不遮體、飯不果腹的難民們，苦澀與悲痛充斥在首領的心中。
“我們生存了上萬年的家園在朝夕間毀於一旦，我們的族人……也在保護我們的過程中逐漸遠去。”
“但我們依舊還活着，格里姆星的火種並沒有熄滅！”
首領的目光掃過一邊依舊在強裝鎮定埋頭在一遍又一遍計算中的信息處理員。
“我們的文字，藝術，歷史，哲學……母星的所有光芒都依然存在。”
首領從身旁的夏爾手中接過了金屬箱。
“這就是作為流亡者的我們，所擁有的最寶貴的財富。”
“這艘船上，匯聚着格里姆星最頂尖的人才與學者，三十七天前，經過最高議院的緊急投票，我們作為文明最後的延續者被送上這艘飛船，帶着復興母星的使命來到了這片沒幾個宇宙勢力敢涉足的生命禁區。”
“我們的同胞在災難來臨前做出了他們認為值得的抉擇，而現在，我們必須做出自己的選擇。”
首領走到控制室大屏幕前，伸手換下了那張早在五天前就靜止不動的飛船行進路線。
“嗡~”
新的畫面出現的瞬間，人群中產生了一些輕微的騷動。
在場的眾人不乏有天文、物理等領域的專家，看着那幅畫面，再想想自己所在飛船的情況，不難知道，這艘飛船已經沒什麼救了
騷動很快平靜了下來，在場的格蘭姆人用強大的毅力抵消了流亡者們對於沒有未來的絕望。
“那麼，我們需要做什麼？“一名面容略顯稚嫩青年輕聲問道。
“留下我們的文明。“首領直視年輕人，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塔里克，我在格里姆科技研究院的交流會上見到過你，19歲的物理天才，格里姆領航計劃負責人之一。你的老師，費迪南院長曾跟我說，格里姆在理論物理上的突破，很大程度上都要歸功於你在短短兩年時間裏取得的成就。”
塔里克面無表情，“我更情願他能親自跟我說這話。“
首領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
“我們的飛船已經無法擺脫星球的引力，6%的能源不足以支持我們繼續存活，卻可以讓我們過往的一切得到保留。”首領接過夏爾手中的箱子。
“塔里姆光芒即使熄滅，也應該在宇宙中留下我們的文明，向全宇宙的生命宣告，有一個和諧、團結、堅強的文明曾經如此的燦爛過。”
首領整了整衣服，嚴肅道：
“作為流亡艦的最高指揮官，我提議進行緊急投票。
執行對象，是塔里姆文明資料儲存箱
我提議……捨棄護衛艦，保留我們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