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一章、臣命不久矣
話說天子曹丕，先是大喜問及狡狐有何良策，可滅了江東；然後才藉著咳嗽掩飾，作色呵斥陳恆不該有乞骸骨的想法。
“回陛下，臣覺得，江東已有敗亡之相矣！”
陳恆面色如常，點了點頭，當成沒有注意到先後順序一樣。反正天子曹丕刻薄寡恩的名聲，朝野都是有共識的不是？
“哦？此話何解邪？子初速言之！”
天子曹丕的眼神一亮，再也沒有掩飾自己的興奮，再度催促了一句。
“諾！”
當即，陳恆也不怠慢，直接讓江東發行大泉五百貨幣的消息和山越暴動，等等事情都講解了一遍，然後就扔出了自己覺得江東孫氏可圖的理由。
其一，是人心。
孫權與治下世家大族及黔首百姓爭利，必然會失去人心，將來曹軍再度進攻的時候，就不會遭遇到強烈的反抗。畢竟，沒有人會擁護一心盯着自己口袋的君主。
其二，是積貧積弱。
曹軍如今已經和山越搭上了線，暗地裏給山越提供資助，讓他們面對江東兵鋒的時候，支撐得更久。就算山越部落們只能支撐一兩年，也無所謂。
因為他們失敗了以後，肯定就會想到曹軍，想藉助曹軍的力量對抗江東。到時候，曹軍順勢接過戰爭的主導權，通過不停的騷擾，讓江東一直保持在烽火連綿中，得不到恢復元氣的機會。
其三，是如今曹軍在荊南、交州控制的郡縣，已經具備了滅掉江東的地利。
江東的根基，是揚州的吳郡與會稽郡。只要這兩個郡面臨威脅，孫權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來保住不失。
而曹軍控制的南海郡，是挨着建安郡的；從建安郡，是可以直接殺入會稽郡的！
到時候，只要曹軍以三五萬將士，取道建安郡進攻會稽郡，孫權必然會調遣重兵來防禦。不管是出於人心的安定，還是疆域的保全。
而江東扔在揚州的兵力多了，荊南的兵力就會變少了。
這就狡狐陳恆看到的契機！
先從陸上，以大軍牽制住江東在荊南的兵力，讓他們無法分身。然後，從巴蜀之地以水師順流而下，直接殺入洞庭湖，將整個荊南都被成瓮中之鱉！
不用擔心江東的精銳水師，會不會前來荊楚堵住曹軍的水師。
從赤壁之戰後，曹軍就從來沒有在荊楚之地用水軍，與江東在江面上爭鋒。這已經成為了慣例，變成了雙方的共識。
雙方在江面上爭鋒的地方，只有揚州一帶。
到時候，只要讓揚州的守軍做出攻伐吳郡的姿態，江東的水軍就被牽制在揚州！巴蜀之地的水師來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的突襲，成功率可達八九成！
只要將荊南奪回來了，江東就剩下一個揚州的地盤。就算是孫權來個涸澤而漁的全民皆兵，也會被曹魏以絕對的實力給活活堆死！
而且，揚州是江東世家林立的地方，孫權也做不到涸澤而漁。在他做到之前，世家大族們就打開城門迎接入城了。
“大善！”
天子曹丕聽完了以後，當場大讚出聲。
經歷過數次征伐江東無功而返，和曹休的石亭大敗后，他終於不再指望着一戰就能滅掉江東了。也終於接受了，狡狐提出的徐徐圖之的計劃。
頓了頓，他彷彿想起了什麼，急忙出聲，“以子初之謀，南海郡等地，乃所有戰略得以實施的基礎！不知如今守軍幾何？可能守住否？”
看來汝個曹子桓，敗仗吃多了，還是有了些長進的嘛！
狡狐陳恆心中贊了句，然後便將廖立、馬謖和傅僉三部駐軍的情況說了，“陛下，臣歸來洛陽之前，在南海郡、臨賀郡及零陵郡留了五萬大軍駐守。其中，零陵郡的傅僉部，乃是為了防止江東借道攻入交趾郡，將南海郡斷了後援。在兩年之內，可保無憂。”
“僅兩年？！”
天子曹丕眉毛一揚，有些驚訝。
“然也。陛下，江東若是解決了山越的內患，必然大舉進攻南海郡等地矣。”
額....
天子曹丕明白了。
狡狐的戰略，是因勢利導，堂堂正正之謀，只要戰略過人的統帥，看地圖思慮一番就能想得到。比如陸遜，絕對能看得到江東未來的危機，也會建議孫權將危機滅在萌芽中。而出兵的時間，就是解決了山越的憂患后。
“陛下，這也是臣之前所說，將欲滅吳必先得蜀的緣由。”
狡狐陳恆又一記行禮，侃侃而談，“若圖荊南，必須要在巴蜀秘密建立水師。而馬家軍尚在蜀中，我軍想保密太難。是故，臣以為正好趁着江東與山越糾纏之際，以馬孟起求封王的背盟為理由，出兵奪回蜀中！”
“然！馬孟起竟敢威迫於朕，其心當誅！”
說起馬超以武力威脅請封王的事，曹丕就滿臉的怒火。
不過呢，怒火才上來，他又努力的壓下去了，語氣有些擔憂的問道：“只是馬家軍修生養息多年，子初有把握在江東解決山越之前，奪回蜀中否？若是不能，朕倒不吝嗇一個王爵。至多，待江東滅掉后，再興兵討伐便是。”
“陛下勿憂！”
狡狐陳恆微微一笑，“臣並非是要滅到馬家軍，而是奪回來蜀中而已。有漢中郡切斷馬家軍疆域南北，我軍兩年之內奪回蜀中，臣還是能做到的。不過，臣以為，陛下還是要封馬孟起王爵為上。奪回蜀中后，再封。”
嗯？
天子曹丕又挑了挑眉毛。
旋即，便露出笑容來，親昵的笑罵了聲，“子初不愧狡狐之名也！”
奪回來了蜀中，也差不多到時間和江東大戰了。封馬超為王，是為了穩住馬家軍、避免曹魏多線開戰。
看到了滅吳的曙光，曹丕心中高興了，很難得的讓陳恆提出要求，“善！子初此謀實施時，可還需朝中配合邪？一起道來，朕可先行調度之！”
說完，沒等狡狐開口，他又殷殷叮囑了一句，“子初乃大魏柱石，日後切莫再說乞骸骨歸鄉里之言了。”
這句話，也讓陳恆原本明朗的面孔，掛上了一絲憂傷。
他深深的嘆息了聲，對着曹丕行禮，“陛下，滅吳少則需五年之功，多則需十年以上。若是十年之後，臣尚且有機會上書乞骸骨歸鄉里，乃幸事也。”
嗯？
頓時，天子曹丕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詫得看着頭髮已經花白的陳恆。
心中，也隱隱有了不詳的預兆。
而狡狐陳恆沉默了一會兒，便收起了情緒，衝出曹丕擠出了一個笑容，“陛下莫是忘了？臣乃是早產兒，僅七個月便來到人世間。當時，先妣因為生下臣大出血亡故；而臣自幼也身體虛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