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五章、西國有蒲萄
“中國珍果甚多，且復為蒲萄說。當其朱夏涉秋，上有餘屬。醉酒宿醒，掩露而食，脆而不酢，冷而不寒，味長汁多，除煩解渴。又釀以為酒，甘於鞠櫱善醉而易醒。道之固已流涎咽唾，況親食之邪！他方之果，寧有匹之者！”
這是曹丕做過的詔書，道盡了自己對蒲萄的喜愛。
蒲萄，就是葡萄。
而且，在與江東孫權和睦的時期，他吃到了龍眼與荔枝，也曾經這樣說，“南方有龍眼荔枝，寧比西國葡萄石蜜乎？”
可以說，他對葡萄，是情有獨鍾。
今日，他又吃到葡萄了。
不同以往的是，他這次吃到嘴裏，品嘗出來的味道，是世間的人生百味。
因為狡狐陳恆。
話說天子曹丕問及蔣濟與劉曄，扔出驃騎大將軍的職位和許下督戰三州的權利，能否讓狡狐陳恆壓下心中不平，接手荊州的爛攤子，繼續為曹魏賣命。
蔣濟與劉曄對此，沉吟不語。而中書令孫資卻言之鑿鑿，說只要一個人去當使節，便可以迎刃而解。
天子曹丕，當即就大喜，連聲催促孫資將人選說出來。
“陛下，臣以為，若是夏侯伯權為使節，征南大將軍必然奉命矣！”
曹丕挑了挑眉毛，有點失望。
雖然說狡狐陳恆對妻家夏侯氏很不錯，將幾個小舅子都帶入軍中手把手的教導；每次回洛陽，有空的時候，也都必然去一趟鄴城祭拜下夏侯淵。
但是這是姻親之間的往來，和家國大事，豈能相同不成？
在權勢面前，親兄弟尚且拔刀相向！不過是姻親之家而已，夏侯衡充當使節，怎麼就能讓狡狐乖乖聽命了！
他是一時間沒想通關鍵之處，而旁邊的劉曄與蔣濟在瞬息間，就擊案而起，口稱：“大善！”
額....
天子曹丕努力靜下心來，微微一思考，也面露了微笑。
他本來就深諳權謀之術的人。
是故，也想到了孫資此話背後的意義：狡狐陳恆都妻子夏侯若君，是魏武帝都養女！
一直都沒有公主或者郡主封號都養女！
若是現在追封夏侯若君，將她錄入曹氏族譜內，就等於將狡狐陳恆變成了半個曹魏宗室大將！讓荊州都所有難題，都迎刃而解！
試想下，將狡狐陳恆是魏武帝養女夫婿都身份詔令天下，那麼，狡狐陳恆還能有理由推脫，不接手荊州這個爛攤子嗎？
都成一家人了不是？
而且，曹魏在荊州失人心，但狡狐陳恆在荊楚聲望無人能及！
讓他以半個宗室大將都身份，坐鎮荊州，必然能讓荊州士人黔首都安定，也就是繼續擁護曹魏都權威！
尤其是，此舉能讓天子曹丕，心中的憂慮給消除了。畢竟將這層身份強加給了狡狐陳恆，他麾下都將士，也都會覺得效忠狡狐，就是在效忠於大魏！
畢竟，狡狐與大魏已經不能區分彼此了不是？
一舉數得！
完美！
“大善！”
天子曹丕想通了以後，心情也大好，看向孫資都眼神洋溢着欣賞，“彥龍胸有韜略，真乃朕之肱骨也！”
孫資當然是連忙出聲謙虛，然後讓談論其他枝節末梢的機會，讓劉曄與蔣濟來。都露過臉了，就得識趣點，也要給別人留表現都機會不是？
其實也沒什麼其他事情了，所以呢，不一會兒蔣濟與劉曄便離席告退而去，而孫資卻是故意留在後面。
嗯？
難道其他地方有軍情？
天子曹丕心中一緊，等屋裏就剩下兩人後，便出聲問道，“彥龍，莫非洛陽有急奏傳來？”
身為中書令的孫資，故意留下來了，好像也就這種事了。
“回陛下，沒有。”
孫資笑吟吟的，對着曹丕拱手，“臣留下來，乃是想與陛下同樂，討些蒲萄解饞。”
這個回答，讓天子曹丕有些楞。
他自己就喜歡吃蒲萄，孫資也有這方面都饕餮。而如今時值八九月，正是蒲萄果熟的時刻。但是他今年俗事繁多，都忘了讓人前去西土購買上貢了。
“陛下尚未知邪？臣方才前來議事之前，看到涼公馬孟起的上貢使節了，他們今日恰好將蒲萄帶來。”
看到曹丕的疑惑，孫資又解釋了一句。
但是這句話，讓天子曹丕更加疑惑了。
之前馬超上表稱臣，他將之封為涼公、領車騎大將軍，也定下上貢的協議，但是時間應該是歲末才對！
而且上貢的物品中，並沒有包含蒲萄啊！
他雖然身為天子，自然是要維護天子都威嚴。再貪口腹之慾，也不能直接在兩家協議中，提出上貢蒲萄這種東西不是？
當時這件事情，經辦的時候也經過了孫資的手，難道他也能記錯？
天子曹丕心中有了答案，也開懷大笑，“哈哈哈...恐怕是讓彥龍記錯矣！當初馬孟起上貢都物資中，並無蒲萄之物！嗯，卿不必故意逗樂朕歡心，朕方才已經將這一個多月都鬱郁，盡數釋懷矣！”
好嘛，他這是以為，孫資故意裝糊塗，讓他這個天子能夠開懷一笑呢。
“陛下，臣並非幸進之人，安能如此邪？”
孫資陪着笑了幾句，然後便反駁說，“臣方才問過馬家軍都使節，他便說此番就是給陛下奉上蒲萄的。”
額....
天子曹丕詫異非常，急忙令侍從將馬家軍上貢都物品取來。心裏還在揣測着：難道是馬孟起自主為之，為了讓兩家交好更加融洽，因而才投朕之所好？
哈，想不到朕喜好蒲萄之事，亦傳到了西土矣！
但是呢，等蒲萄送上來了，天子曹丕才發現是自作多情了。這些蒲萄的保存辦法，天下只有一個人才會這麼做。
征南大將軍，陳恆！
當年，狡狐陳恆攻入南中后，曾經給曹丕送來了許多龍眼、荔枝。這些容爛變腐都水果，他採取了很別緻的保鮮辦法。用泉水將竹筒泡涼，然後將龍眼、荔枝放在裏面，用筍殼濕土封口（相傳是唐代楊貴妃吃到荔枝的保鮮辦法）。
快馬運到洛陽后，有一大半都是完好的。
如今，這些蒲萄都保鮮辦法如出一轍，天子曹丕怎麼能猜不到，馬家軍為何在非上貢的時間，給他送來蒲萄....
征南大將軍陳恆，這些年都是攻伐馬家軍的，對馬家軍有巨大都威懾力。就連馬家軍上表稱臣，也是狡狐陳恆出兵逼迫的結果。
這些蒲萄，想必是陳恆，私下給馬家軍提出的額外條件吧？
唉....
朕喜好食蒲萄，天下皆知。
而曹子丹在關中督戰多年，不曾讓兵卒送來一顆。唯獨征南大將軍，記在了心上，趁着兩家議和的時候，不惜自己名聲也要為朕送來....
天子曹丕感慨萬千，捏起一顆晶瑩剔透的蒲萄，洗都不洗就放進了口中。讓酸酸甜甜的滋味，瀰漫了口腔，與心中的滋味混成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