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九章、漢中誰可守之
司馬懿到底是曹丕很器重的臣子兼友朋。
“咳...咳...”
曹丕在釋放了笑意后，便收斂起了笑容，沉下臉皮發出了幾聲咳嗽，讓所有人都止住了笑聲。
“子初真乃股肱之臣也！”
誇獎了句，曹丕瞄向了司馬懿，眼神中充滿了詢問之意，和一絲愛護。
他這是在等司馬懿來作答。
由司馬懿自己的意見，來決定回復狡狐的提議。
作為潛邸之臣，司馬懿立刻就領會了曹丕的意思。心中微微有了感激，便將臉上的羞惱之色給壓了下去，又變成了榮辱不驚的鷹視狼顧。
“多謝鎮南大將軍之美意。”
他聲音很平靜的給狡狐拱手作謝，又轉頭看着曹丕，“陛下，近日洛陽有童謠曰：狡狐若鳴，司馬噤若寒蟬。臣深以為然！臣不過尺寸之功，安敢與鎮南大將軍比肩邪？安敢同去祭告武皇帝邪？還請陛下恕臣不能隨行之罪。”
額....
這番話語剛落下，在場的大臣們都露出了敬佩之意。
能坦言自己的不足，將自己被恥笑的理由說得那麼自然，足以可見司馬懿的心胸闊達。至少在世家風範這點上，是無可指摘的。
但這一幕落下了狡狐陳恆的眼裏，就是一聲感慨：在原先的歷史軌跡上，都說司馬老賊是屬烏龜的，果然是如此啊...
“善！仲達真乃妙人也！”
曹丕馬上就接了腔，好生誇讚了司馬懿的氣度一番。邊誇獎着，還拿着眼神警告其他人不要再提及此事。
有了這個小插曲，宴會怎麼說都有了些許彆扭。沒一會兒，眾人在東扯西扯了一陣，便各自辭去。
狡狐陳恆、鍾繇和賈詡卻是被曹丕留下了。
只是被留下的人，每個人心情都不一樣。
毒士賈詡，年紀已經好大了，又早就得到了三公之位，似乎也到了無欲無求的境界。從最初宴席開始到如今被留下來，就一直閉目養神，跟個泥塑木雕一樣。
鍾繇也差不多。
鬚髮皆白的他，正風輕雲淡的，若無旁人的用手指沾着酒水在桌几上練字呢！
嗯，鍾繇酷愛書法，在書法方面頗有造詣，是楷書（小楷）的創始人，被後世尊為“楷書鼻祖”。
而狡狐陳恆，心中就疑惑不已。
他當然不會認為，曹丕將他留下來是要敘敘舊別之情。
尤其是賈詡和鍾繇，這兩個魏武帝時期碩果僅存的第一代智囊，也被留了下來。所謀之事，豈能簡單了！
難道是大魏朝剛建立，要談及未來的征戰謀划？
但是這種事情，什麼時候曹丕會讓某參與了？
陳恆也用一臉的風平浪靜，暗自揣測着，想着應對之策。
只是他的淡定，就保持了一會兒，就被曹丕的無恥嘴臉，給擊碎了。
他是這麼問的，“子初，漢中郡乃是先帝志奪之地，其意義非同一般。我軍新得之，不知如今守備可保無憂否？”
在瞬息之間，就陳恆讓揚起了眉毛，心中怒罵不止。
他當然知道曹丕問話的意思！
這個曹子桓，借了曹操的名義來說漢中異常重要，言外之意就是說：漢中應該另外派一名大將率軍去駐守，而不是如今的法正！
他大爺的！
某說怎麼汝個曹子桓那麼好心，給了某那麼大的殊榮呢！
原來是先給了某個甜頭，然後早就做好磨刀霍霍來宰割某利益的準備！
狡狐陳恆微微眯起了眼睛，拱手而言，“正如陛下所言，漢中郡乃是將馬家軍首尾不能相連之咽喉也！意義非凡，只是臣不知陛下以為，何人可保漢中無憂？”
咳咳....
曹丕乾咳兩聲，隱去了自己的尷尬。
是的，尷尬。
他在今年年中讓狡狐去巴蜀之地的時候，就親口承諾過益州之事，事無巨細皆歸狡狐自主處置。而益州，可是涵蓋了南中、蜀中、巴中和漢中郡。
結果呢，這才剛有了些起色，他自己就迫不及待的要出爾反爾了。
自古君無戲言。身為人主，對臣下的承諾都不能做到，豈不是讓臣子覺得沒必要為了主君而奮鬥了？
“子初征戰多年，每戰皆克，乃國之干城也！又有知人善任之名，先前舉薦王文舒、蔣公琰皆當時良才，此番朕亦需汝的建議。”
曹丕拿起了酒盞，侃侃而談，還拿着眼神撇了下那邊早就停止了練字的鐘繇。
“陛下所言極是！”
鍾繇立刻會意，張口就接過了話頭，轉頭給陳恆露出了很和睦的笑容，“子初為國勞苦多年，不妨就再多勞一下。”
某多勞汝大爺！
某說曹子桓怎麼就想到了插手漢中，原來是汝個老匹夫在從中作梗！估計司馬匹夫也有一份功勞吧？
陳恆頓時心中就明了。
這是鍾繇不知道用什麼法子說動了曹丕，給他捅了一刀。就是不知道，老狐狸賈詡有沒有參與在裏面呢？
假裝撫摸鬍鬚思慮，陳恆偷偷用眼神瞄了賈詡一眼。
卻發現那個毒士依然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假寐着，若是不是依稀有呼吸傳出，讓人還以為是具屍體....
“子初若是心中有多位人選，不如都說出來，朕也好參詳一番。”
看到狡狐沉吟不語，曹丕還以為，他是在悲嘆着自己手中權力的被剝削，便給出了個台階。
嗯，是台階沒錯。
扔出幾個人選來，就意味着會從狡狐、曹丕各自利益角度出發推薦人選。至於誰最終當選，那就得相互比較一番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
“諾！”
狡狐陳恆心裏微微一動，便立刻就拱手應聲，直接扔出了不按套路的說辭：“初，臣曾經有言說五年之內，可得蜀中之地。若是讓臣依然有此把握，漢中有此三人可為守備。”
好嘛，曹丕直接就陷入了沉吟。
開疆闢土，討平不臣，乃是他身為君主最大的渴望。狡狐就是根據了這點，讓他的思緒從一開始的分割狡狐利益，變成了家國利益的考量。
而且曹丕還不能反駁狡狐。畢竟督戰一方，若是沒有調度的大權，怎麼可能謀取地方呢？
“嗯，子初可試言之。”
好久的沉默，曹丕不顧旁邊鍾繇緊鎖的眉頭，輕輕謂之。
也將此次話語的主動權，變成了被狡狐牽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