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舍性命而取名節
青年領着公主來到了托克遜，這個城池在安西軍將其收復之後就沒有駐軍，主要是擔心回紇方向的威脅。
不過儘管如此，這個城池裏該有的行政系統都是有的，它的草台班子主要有一名安西都護府指派的縣令與當地豪強出身的下屬官員組成。
當然都起碼通過了安西的科舉考試。
此時托克遜的縣令正憂心忡忡地和自己的下屬們商量着事情，此事事關重大，他一個人沒有當地豪強的支持，決定不了什麼。
“這城門開嗎？”縣令冪吳擔憂地問道，他明白這座城池在一開始在計劃中就是隨時可以放棄的一環，但話雖如此要是讓他輕易交出城池，他是絕對不甘心的。
無他，敵人不費吹灰之力佔領自己下轄的城池，以後自己在同僚們面前還能不能抬起頭來？
在他的眼中氣節顯然要是命重要的多。
“冪縣令的意思是？”縣丞倪擬猶豫了一下反問道。
“我不想開。”冪吳搖搖頭。
“他們可有近兩千人，假意歸降再派信使到焉耆求援，危局自解。”縣尉倪余勸到。
冪吳還是搖頭，倪擬與倪余兩人見狀不由嘆息道：“你就是不為自己家人想一想，也要為城中百姓想一想，要是我們不肯開門惹怒門外的賊兵，到時候他們屠城，才是得不償失啊！”
“開。”
“更何況......”倪擬勸到一半突然聽到冪吳願意打開城門，頓時輕鬆起來。
“年兄果然能屈能伸，我要替年兄保全下來的全城百姓謝謝年兄啊！”倪余也輕鬆起來。
冪吳低下頭，半響之後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他嘆上一口氣對兩人說道：“你們兩個先出去吧，一刻鐘之後命人來收攏我的屍首，送回我老家輪台。”
“年兄這是何意？！”倪擬驚詫莫名，不太明白冪吳此言何意。
“古之君子一諾千金，我今既然應都護之命鎮守托克遜，今賊兵已至，我若是反抗，則城中百姓難保無虞。可我若是不反抗，雖城中百姓可保無虞，但我已然毀約，我自覺無顏以對都護，只能以死謝罪。”說著冪吳站起身來，就要解下掛在身後牆壁上的寶劍。
倪擬見此趕緊撲過去抱住冪吳，焦急地勸解到：“年兄冷靜啊！不過是一座城池，又不是拿不回來，沒必要以死謝罪啊！”
倪余此刻也是驚訝非常，他們與冪吳共事時間不算長，但從來沒有想到的是這位縣令大人性子居然如此剛烈，一丟城就要以死謝罪，這是哪來的腐儒？！
“此非迂腐，只是人世間未性命與名節不可兩全之時，舍性命而取名節，又有何不可！”冪吳掙扎着說道。
“你放開我！”
“冷靜！冷靜啊！”
“報！城外的賊兵說只要給他們每日糧食，他們不進城也行！”一名捕快急急忙忙地跑進議事廳，卻看到三位大人奇怪的抱成一團，頓時腳步一頓，不知道是進還是退為好。
“你說什麼？”三人不可思議地驚呼出聲。
而城外的赤發青年摟着公主無語地看着面前這座城牆不算高聳的城池，雖然它是不設防的，但他還真不打算冒着和安西都護府撕破臉的風險去打它。
於是在一個人建議下，他們在苦等城門不開的情況下選擇了要糧食，不進城。
這個人有着棕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白晢的臉龐上有着一道刀疤，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這人身上有一種曾經身居高位的人才能帶有的氣質。
腰桿筆挺，有高高在上的感覺。
此人正是自從大食攻破朅盤陀國之後就消失無蹤的朅盤陀國代國主：斯納！
之前郭昕派人想要救出朅盤陀國的貴族們，結果只是在朅盤陀國王宮發現了大量漂浮在水池裏侍女屍體，他本來以為那些貴族們不是逃跑了，就是被殺了。
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作為代國主的斯納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居然從越過天山，去投奔了新崛起的黠嘎斯。
估計在當時大食軍佔據絕對優勢的時候，他認為吐蕃軍與安西軍絕對無法取勝，也就不敢繼續留在西域，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打贏了大食。
“你離我遠一點！”公主有些彆扭說道。
“我說姑奶奶，你的馬半路跑死，總不能讓你跟那些糟漢子擠一匹馬吧？”青年無奈地說道。
“你就不能跟他們擠一匹馬嗎？”公主氣急敗壞。
“可我也不想跟糟漢子擠一匹馬。”青年的無奈變成了無賴，偏偏公主還奈何不了他。
“你，你，你！！！！！”
就在兩人鬥嘴的功夫，一名托克遜捕快已經騎着快馬從城中跑出來，在他的身後是十幾輛馬車，馬車裏裝着許多糧食與吃食。
“來，勇士們，仁慈的縣令給我們送來了吃食，讓我們感謝他！”青年見到糧食已經被運出來，也顧不得繼續跟公主鬥嘴，立馬策馬來到一輛馬車面前，在確定裏面真的都是糧食之後，振臂高呼道。
“多謝縣令！哈哈！！！”黠嘎斯騎兵們高聲歡呼道。
城中已經放棄捨命保名節的冪吳一臉莫名其妙地問向身邊兩人，他聽不懂黠嘎斯語，之前的交流是因為那群黠嘎斯人中有會漢語的人存在，現在聽外面歡呼聲陣陣，內心總覺得有些不安。
“不知道。”倪擬與倪余搖搖頭說道，顯然他們雖然是天山北境的貴族，但對於黠嘎斯語這種不重要的語言是不怎麼會的。
“還是趕緊派人回焉耆報信吧！”冪吳趕緊說道。
“好！”兩人紛紛同意。
一個信使帶着書信策馬奔騰而去。
而此刻的焉耆，鄭據正在和李佐兩人把酒言歡，其實這麼說也不對，應該是李佐拿着酒杯在不停向鄭據敬酒，兩個熟人見面是分外眼紅，更何況李佐可以算是鄭據看着長大的。
“鄭叔，我再敬一杯！”李佐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不錯，不錯。”鄭據難得的誇讚起一個人，實在是時隔多年還能見到老朋友的兒子，此時是分外眼紅。
“報，軍情緊急！”就在兩人聊得正歡之時，來自托克遜的信使闖了進來。
鄭據的酒瞬間清醒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