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折花徐步小回亭
【一】《心似浮雲無定處》對聯
心似浮雲無定處；
意若流水任東西。
大方找到了劉基，說明了情況。
劉基說：“他倆的姻緣，牽扯着兩方面的阻力。一方是丞相，另一方是孫知之。所以，我們需從容易入手的一方開始操作。”
大方問：“誰容易操作？”
劉基說：“當然是孫知之啦。首先得讓他同意文嬌和文秀的婚事，若他都不同意，我們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嗎？”
大方道：“是呀，可孫知之也是一個老迂腐，誰能說通了他？”
劉基說：“我去吧。”
大方高興道：“好呀~，不過，你確定你有把握？”
劉基說：“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劉哥哥的‘三寸不爛之舌’能否說服那個‘老夫子’。”
他倆來到了文嬌家，孫知之出門迎接大方和劉基進了中堂。
劉基想支走大方，便說：“大嫂，你去看看孫小姐，讓她好好養病，我劉某人一定按她的心思辦好一切事宜。”
紅英帶大方走出了中堂。
紅英走出門的當口，又回頭看了劉基一眼，心想：就這麼個年輕的小個子，能有那麼大的本事嗎？她還真不敢相信！
劉基看他倆出了門，便對孫知之說：“孫大人，我們就開門見山了。”
孫知之說：“劉翰林請講。”
劉基道：“你不要以為當今丞相是多麼大的靠山，不用兩年，他一定倒台。”
孫知之大吃了一驚，驚奇地看着面前的這個年輕人。
劉基接著說：“所以，大人不能把孫小姐送入苦海，以至到最後禍及大人。”
孫知之問：“可我如何擺脫這門婚姻……”
正說著，大方又興沖沖地走進了中堂，紅英攙扶文嬌跟在她的身後。
大方說：“孫小姐一聽劉大人來了，非得過來當面致謝。”
文嬌走到劉基面前，雙腿給他跪下，抽泣道：“望大人救小女一命。”
劉基趕忙扶起文嬌，說：“孫小姐放心，我和孫大人正在商議對策。”他邊說邊仔細端詳文嬌和紅英，總感覺她倆有些神似，便心裏有數地點了點頭說，“孫小姐請回房安養身心，靜侯佳音。”
紅英扶文嬌走後，劉基便問：“孫大人，這個叫紅英的姑娘是府里的什麼人？”
孫知之說：“她是本府侍女。”
劉基一拍手說道：“這樣，我們唱一出‘狸貓換太子’。”
大方問：“什麼‘狸貓換太子’？”
劉基說：“就是用紅英姑娘換下孫小姐。”
孫知之一聽，身體不由地動了一下，臉上立馬印出萬般地不舍：“非得用紅英換嗎？用其他的丫環不行嗎？要不然我把所有的侍女都喚來？劉翰林都給看看？或許有更合適的……”
看到孫知之如此的激動，劉基便知道孫知之和紅英的關係不一般，便道：“府中還有長得和孫小姐如此相像的人嗎？”
孫知之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
劉基笑了笑說：“是孫女要緊，還是紅顏重要？”
孫知之被劉基說得臉瞬間紅了。
劉基說：“孫大人，我送你一句話——遇到事，不亂於心，不困於情。不畏將來，不念過往。如此，安好。”
孫知之抬起了頭，想聽劉基的進一步解釋。
劉基接著說：“一個人如果能通達於理，就能知道變化的規律，明白了變化的規律，則可以有所準備，從而處事不驚，從容淡定。
當人能洞悉變化的規律時，就能提前權衡利弊，做好應變的準備。”這句話是提醒孫知之說，伯顏的權勢已到頂峰，這就要走下坡路了。
孫知之當然明白劉基這話中的奧秘。
接着劉基又提及孫知之和紅英的關係該如何處理：“人和人之間，也是一種緣來聚，緣盡散的規律。有些人，緣分已經盡了，就應該放手，不能強求，強求只會增加自己的煩惱，衍生更多的恩怨糾葛。而與之相反，有些事情發生了，你就要接受現實，不管喜歡與否，不抗拒它，既然來了，它遲早會去。”
孫知之頻頻點頭。
劉基接着講：“人活在這個世上，若能做到通情達理，善於權衡，隨時應變，就可以身在其中，而不受之所困，也就可以超脫眾人了。
女人如同銀兩，你賺了它，當然高興；但又被人家騙了去，雖然很生氣，但應作‘無常想’——天下錢嘛，給人家用也是一樣的。”
大方看到劉基把女人比做銀兩，朝劉基撇了撇嘴。
劉基笑了笑，說：“世上的東西，什麼都不重要，唯獨自己孩子的幸福最重要。
紀大人給我寫了一幅對子，我就很喜歡，一直掛在我的書房。他的這幅對聯是這樣寫的——心似浮雲無定處，意若流水任東西。
不圖眼下，志在久遠。要有‘活久見’的思想。也就是說，看誰活得久，若到那時，把她再接回來，也未嘗不可。”
劉基雲裏霧裏說了一大通。
孫知之是明白了，卻把大方給說糊塗了。
【二】《西江月.嬌紅記-上闋》孟稱舜.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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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基看着懵懵懂懂的大方，笑了笑說：“聽說丞相所有要娶女子的畫像，都送到丞相府了。大嫂，你能把孫小姐的畫像取出來嗎？”
大方道：“能是能，但不能讓我阿爸知道。”
劉基笑道：“所以，需要大嫂做一回梁上君子。但不知孫小姐的畫像是哪位畫師畫的，孫大人，你知道嗎？”
孫知之搖了搖頭。
劉基對大方說：“大嫂，你去問問孫小姐，知不知道給她畫像的畫師姓名？”
大方出去不一會兒就回來了：“紅英說，給孫小姐畫像的畫師姓李，‘瀟湘館’的小蘋姑娘和他很熟。”
劉基說：“那這樣吧，大嫂趕快回府偷出孫小姐的畫像。”又對孫知之說，“孫大人速安排人去‘瀟湘館’找小蘋姑娘，讓他約李畫師趕快帶着空白畫卷，就是上次選妃用的那種畫紙……”劉基看了孫知之一眼，看他有些不知所措，便道，“你讓人把小蘋姑娘約到這裏來就行，我跟他說吧……”
大方回了丞相府，孫家小廝去‘瀟湘館’叫小蘋去了。
劉基讓孫知之提前做好紅英的工作，自己卻來到孫家花園溜達起來。他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院子，能演繹出如此刻骨銘心的愛情。
當晚，孫知之宴請了劉基、李畫師和小蘋，紅英在酒宴上佐酒並表演了歌舞。
【三】《西江月.嬌紅記-下闋》孟稱舜.元曲
一段幽魂渺渺，
兩行紅淚疏疏。
貞夫烈女世間無，
總為情多難負。
按照劉基的計策，文嬌和紅英不但換了畫像，而且還換了名字；不但換了住舍，而且還換了身份。就連病情——文嬌的病漸漸好了，紅英的病，卻天天重了；不但紅英病了，連老頭子孫知之也心痛地病了好幾天，以至於連吏部也不去上班了。
刑部侍郎賴常俊受丞相之託來到孫府探視孫知之，順便送來了彩禮。
賴常俊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手下養着一大批爪牙無賴，專以告密為能事，常常探人私隱，羅織罪名，陷害忠良。此人被伯顏所重用以來，更加肆無忌憚地胡作非為，是個令人望而生畏的傢伙。
孫知之對於賴常俊的陰狠毒辣，自然是早有所聞。因此，當他踏進孫家大門的一刻起，便預示着孫知之的厄運來臨了。
孫知之下階把賴常俊迎進中堂。
賴常俊笑嘻嘻地說：“受丞相委託，前來探視孫大人和文嬌姑娘。你說，怎麼這麼巧？兩位都病了……”
孫知之諾諾地應付着。
賴常俊站起身來，在中堂到處轉轉，說：“我也是懂風水的人，讓我給孫大人看看，你家的‘門口’哪裏不好，注着你家如此多的病人。”
孫知之聽出賴常俊話裏有話，便說：“下官，病已好轉，明天就能上班。”
“那，嬌小姐呢？”賴常俊立刻變回了臉，十分禮貌地傳達丞相對文嬌的傾慕之情，貌似誠懇地勸說孫知之：“一女何足惜，倘若能因此討得丞相的歡心，老兄必能進官加爵，到時還望多多提攜啊!”
此時，孫知之早已是冷汗透背，惶恐不已。
他小心翼翼地侍奉賴常俊吃過午飯，在毫無理由繼續拖延的情況下，只好答應明天就把文嬌[紅英]送入丞相府。
【四】《再團圓.嬌紅記》孟稱舜.元曲
芳心一點，
柔腸萬轉，有意偷憐。
孜孜守着，
甚日來、結得惡因緣。
言是心聲，
明神在上，說破從前。
天還知道，
不違人願，再與團圓。
京城的深秋，異常地寒冷。
明天，文嬌，不，紅英就要出嫁了。孫知之在書房內，唉聲嘆氣，愁眉不展。
午夜時分，他仍然獨自枯坐燈下，愁思纏綿，了無睡意。
這時，紅英躡手躡腳地出現在孫知之的面前。她不說話，是啊！她也無話可說。她只能這樣默默都看着他——秀目流轉，眼光中飽含了深情、感恩、憐憫、憂鬱等諸多複雜的情感。
當這些情感變成意念，彙集在一起的時候，便像是潰堤的洪水一般，猛地沖向孫知之的懷中，迸發出以身相許的決心，心甘情願地把貞潔的胴體獻給自己深愛已久的心上人。
孫知之緊緊抱着長久以來愛如瑰寶的美嬌娘，害怕稍一鬆手，眼前的一切就煙消雲散，留下一個孤獨的自己。
夜，更靜了。
美麗的一切，剎那間變成了永恆……
【五】《我怎麼哭了》孫儀.詞劉明瑞.曲陳思安.歌
一大早，梳娘們便來到了孫府，給紅英迅速化好了新娘的裝束。
趙淑嫻以母親的身份，走完了嫁女的一切程序。當迎親的鑼鼓奏響的時候，卻不見了孫知之的身影。
[歌曲]“我從來沒有想到過離別的滋味這樣凄涼，這一刻忽然間我感覺好象一隻迷途羔羊。不知道應該回頭，還是在這裏等候，在不知不覺中，淚已成行。”
紅英來到院中的涼亭，他倆曾經談詩論道的地方，拉起落淚的孫知之，說：“你送我上轎吧。”
[歌曲]“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不會答應你離開你身旁！我說過我不會哭，我說過為你祝福，這時候我已經沒有主張。”
孫知之牽着紅英的手，緩緩地把她送上了花轎。
[歌曲]“雖然我知道在離別的時候不免兒女情長，到今天才知道說一聲再見需要多麼堅強。我想要忍住眼淚，卻不能忍住悲傷，在不知不覺中，淚已成行。”
花轎吹吹打打地被抬走了，好像把孫知之的心也抬走了。他老淚縱橫地凝望着那漸漸遠去的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