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巧不書
()無論葉俞的最後一句是否是畫蛇添足,總之,李助教雖說略有不滿,但也只能說了些‘之乎者也’‘聖賢書,非敲門磚’敲打一番后等草草收尾,就讓葉俞坐下繼續聽講。
畢竟這十年寒窗苦讀,為的就是登廟堂為官一任,光宗耀祖,往大了說封侯拜相,再直白不過的道理,你知我知大家皆知。
貨與帝王家,本就如此,只是終究是說的太直白反而不美罷了。
縣學裏的博士一直都未來,眾學子雖然昏昏欲睡,但也不得不儘力聽課,快至年終了,博士和助教會合力出幾道題目作為測驗,來考校學子們一年的所學,到時候以評上中下三等,若是上等,則有機會被推薦如江州的州學,等過了州學的測試,這才能算一個真正的登堂入室的讀書人。
若為下等,則可能會被勸退,以代表此學生愚不可及,再讀下去也無用的很,這都要看博士和助教的刀筆來判定。
中等則是不上不下,還需歷練幾年,到時候大多數會被官府取為小吏,熬上個十數年,也能撐得起一片家業。
等着講課完本,學子們紛紛收拾書囊,各自歸家,葉俞也拿起書囊,準備前往市集。
“葉小郎,去哪來着?”一個五大三粗的學子從背後拍了拍葉俞的肩,嘿嘿的笑着道:“一同前往碧翠院去否?哥哥請客。”
這個學子就是一開始李助教提問中的一個,姓陳,名豪,長的粗壯,家中乃是楚縣富戶,但卻是初唐以軍功起家,授以田地,祖輩也曾在楚縣為地方官吏,卻已是數代無人為官,連小吏都無,所以這才將家中的長子送來縣學,指望着能出一個讀書人,若是能為官一方那就再好不過。
不過這卻是十足的奢望了,陳豪雖說成績不差,但也只多中等偏下,屬於李助教心中愚不可及的那一類,看在每年陳家給的禮錢不少,這才多多提拔,每次都要點陳豪的名讓他答題。
陳豪家中不缺錢財,為人大方,自然而然就是學堂中的小霸王的角色,至於怎麼會和葉俞搭上關係,則是因為陳豪與葉俞二人的位置相鄰,每逢助教留了什麼作業,陳豪都要誕着臉來請教葉俞,葉俞也懶得藏私,向來都是直接給答案。
授人以魚,而不像別的學子,只肯給陳豪講解而已,授人以漁,倒過來。
陳豪起初感覺奇怪,問了葉俞緣由,葉俞只是擺擺手,回了一句,授人以漁是指的聰明人的。
陳豪鬱悶不已,可還是喜滋滋的每次都照抄葉俞的答案,也不管李助教會不會每次都看着那兩份一模一樣的答案氣的臉色發紫。
“要去一趟?韻樓。”聽聞同窗好友的問話,葉俞應了句。
“那好,一道去市集。”陳豪接了道,回頭呼朋喚友的叫了幾個同流合污之輩,就準備前往碧翠院,聲音大了些,只聽得剛出了門的李助教搖頭不已。
碧翠院是一家酒家,本是再尋常不過,但近些日子卻有番人領着一個雜耍團稱要在院中為期三天的表演,這正好是第一天,平日裏則只是尋常的舞女歌妓之類,也有不少的樂子。
“也好。”葉俞點頭同意,正好順路,然後等着另兩個學子,一個姓陳,名員,是陳豪的族弟,一個姓柳,名圭,家中也是殷實人家,這四人,刨除了葉俞,三人都是所謂的紈絝子弟,只是楚城太小,沒人在意而已。
四人一路走到了市集,碧翠院在東,?韻樓在西,陳豪約葉俞去完?韻樓后前往碧翠院一起看看新鮮,到時候報他的名字就可以進去,葉俞搖搖頭謝絕,他還要去買年貨,書囊里還有要送到綢緞店的蜀錦,今日是去不了了。
隨即在陳豪一臉惋惜下四人在街口惜別,在他們看來,看戲難得,不去當然可惜,哪知道葉俞對於這種雜耍,早就看到爛大街了。
於是葉俞先往李家綢緞莊送去了蜀錦,掂量了下綢緞莊給的不算太多的銀錢,葉俞不由皺了皺眉,這點銀錢,拿來買年貨只是杯水車薪,不由心中嘆了口氣。
至於?韻樓,葉俞實在是有些躊躇,去與不去的作用可能是一樣的,因為他在一個月前送去的幾幅畫,由於色彩太過於艷麗,與與如今朝廷盛行的閻立本的畫風大相逕庭,再加上所畫的東西也非花花鳥鳥,而是仕女圖,實不是主流,大半個月都未賣出去一幅去,所以今日就算去了,怕也是白去。
仕女圖一般只在官宦之間有人喜歡,普通人家誰會買個女人回去品,那豈不是自找家裏的河東獅吼么?
終究不能不去,葉俞把一口氣嘆到了底,這總算體驗到孔乙已為什麼為一朝中舉就瘋了,實在是之前沒半分指望,給憋得。
好在這點心思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一會葉俞就一臉淡定,雖說錢財略有不足,但少買些年貨就好,也並不是完全不夠。
人總不能被錢給憋死,至少葉俞自信他不會,眼前這點窘迫,過陣子若是能在學堂評了上等,前往江州的州學,州學的一應供應都是由官府撥款,學子也一樣受其官府恩澤,每月都有部分補貼的銀錢,不比縣學,州學就要好很多。
於是他就挪着步進了?韻樓,?韻樓是一座雙層的小樓,一樓大多數是別人寄賣的字畫,店家抽些傭金,二樓則是店家自己收藏的畫作,偶爾也能會賣出一兩副,也都價值不菲。
一層是大堂,只有一個夥計,此時正在給兩名客人介紹,至於葉俞送來的那三幅畫,一幅不少,都被掛在了牆上,顯然是無人問津,一直就掛着。
葉俞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意料之中,也不算意外。
“葉小郎君,你來了啊。”那店夥計費了一番口水,讓那兩個買畫的客人先獨自看一會,自己則過來招待葉俞。
“沒賣出去?”葉俞露出笑容,明知故問,他總得給自己一點台階下,就當沒看見掛在那得三幅畫。
“抱歉,若不再掛一陣子如何?”那店夥計一臉的歉意,倒是沒半分仗勢欺人的意思,還提議再掛上一陣子,這店夥計既然能賣畫,自然也是識文斷字的,要不然也無法給人講解。
“年終將至,過陣子買畫的人多了,應當能賣出去。”店夥計的話里話外的意思,則是最多只能賣給那些不識畫的,附庸風雅的粗人。
葉俞嘴角略微苦笑,這前一分鐘還在一臉坦然,此時依舊是個不大不小的打擊。
“拿下來吧。”葉俞無奈的道,他也只得選擇這個,總不能在讓那三幅畫掛着了,到時候丟的可都是自己的人,雖說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事,但總歸也佔了人家店裏的地方,卻一直無人問津,太不像回事。
“這……好”那店夥計遲疑了下應了聲。
“慢着……”一同響起的還有另一個聲音。
“這位客官,您這是?”那店夥計一臉的疑惑,有些不知道該聽誰的。
那出言的客人是個年紀不大的俊朗公子,峨眉桃花眼,唇紅齒白的模樣,手拿着搖扇,好不俊朗,身邊跟着的同樣唇紅齒白的小廝,倒是相得益彰,一般的俊俏。
“幫我把這三幅畫都包起來。”那俊朗公子指着葉俞的三幅畫,一、二、三的數了過去,不多不少。
等說完了這些話,那俊朗公子轉過頭去,低着聲和小廝道:
“梅兒……這畫中女子所着的衣物,實乃美……”
“小………”
聲音低了些,葉俞聽不分明,不過總歸三幅畫是賣出去了,確是件好事。
那店夥計拿下了三幅畫,面露喜色的對着葉俞拱了拱手:“恭喜楚小郎君了。”
這三幅畫雖說賣不了多少錢,他這店也抽不了多少傭金,不過至少也是一筆收入,能買得起畫的,即使再是低廉的價格,那也為數不少。
而且,三幅畫已經掛了一個月,卻鮮少有人問津,也是因為這三幅畫畫的都是女人,而且,還是穿着衣着的女人,連背景都沒有,更不是賣得吃香的,雖然看上去挺好看,若是名家定然有人追逐,可這又非名家所做,買回去把女人掛在牆上實在不像回事,這才一直放置着,今日竟然在剛要拿下來的時候被人買走,實也是一件幸事,巧事。
無巧不成書,葉俞心中笑了笑,也可以說天無絕人之路,雖說他還不至於那般。
店夥計引着葉俞走向另一邊買畫的二人,臉上露出職業性的笑容:“兩位客官,您買的三幅畫正是這位葉小郎君送來的,今日剛準備取走,真乃巧的很。”
“咳,咳,是有些巧,我正看中。”那俊朗公子跟着小廝咬完了耳朵,聽到有人叫喚,掉過頭哼哼了嗓子,聲音有些刻意的‘粗獷’。
心裏補了一句,畫的衣物不錯,比起家中請的那些畫師所做要好看多了。
“這……多謝。”
葉俞苦笑着拱拱手。
他做出這個臉色實在是迫不得已,誰讓自己被那熱情的店夥計給拉過來,聽着這麼個怪異的發聲,再加上輕而易舉的可以看出眼前的這個俊朗公子的喉嚨處並沒凸出,也就是說沒有喉結!哪裏還能看不出來?
這哪是什麼俊朗公子,分明是哪個女扮男裝的假爺們,連帶那個小廝也一樣,也難怪是唇紅齒白的,天生的本錢遮蓋不住。
至於為什麼是苦笑,那就簡單了,因為在大唐,女子盛裝外出壓根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根本無需着男裝隱蔽身份。
但現如今卻是不得不女扮男裝,那就只剩下兩個可能,要麼就是這個假爺們是個麻煩的人,要麼就一定是碰到什麼麻煩的事。
總歸,千萬別和自己扯上邊就行。
葉俞默念着。
但那可能么?
(不可能!不然這書怎麼往下寫嘛~另,新書求票,已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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