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 探望能以慰亡靈
換藥室。
雪白的牆壁、嵌着玻璃的白色柜子、銀亮的推車、鋥亮的銀色醫療器械,繪製成一幅潔凈的圖畫,讓人似乎能感覺到畫后的消毒水味道。
林曉坐在屋角一隅的靠背椅上,左邊額角被覆上一張白色的紗布。殷紅的血自紗布底層浸透而出,些微的暈染,似畫一般。他低着頭,垂着眼帘,表情有些沮喪,又有些陰沉。
舒涵走進垂眸瞥了眼他皺皺巴巴的西裝,發現一粒紐扣已經不知去向,黑色的線頭就這麼毫無生氣地耷拉在衣服外,一如此刻的他。
“你倒是挺本事!見一面慕擎天,就能把自己搞成這樣。”舒涵心裏有些火。
林曉緊咬着牙關,沉默片刻,恨恨地說道,“他媽的就是個混蛋!”
“當年的形勢下,慕擎天怎麼可能把前因後果道出來?”
即便林家與慕擎天並不瓜葛,但林家與司寒羽的交好早已讓慕擎天視其為敵人。
林曉攥緊了拳頭,因為過於用力,骨節已經有些發白。
“律師剛才通知我,那些證據並無偽造的痕迹。”
即便如此,她心裏也不由一聲長嘆。畢竟,逝去的亡靈已經無法復生。何況,就算當時慕擎天道出真相,林曉的父母就能稍解失去愛子的悲痛嗎?
林曉的臉色依然陰沉,彷彿寒冬傍晚的天穹。雕塑般的側顏,陰冷的眸光,給人以窒息般的壓迫感。
“律師明天會把全部材料交給你。怎麼處理,你自己決定。”
林曉緩緩闔上眼帘,一聲重嘆自他口中噴薄而出,彷彿耗盡了他全部的氣力般。
“人應該向前看。他們如果在天有靈,我想,也是希望你的生活充滿陽光,而不是被仇恨和過去所充斥。”
“你能嗎?”林曉的聲音低沉帶着些許質疑。
舒涵低下頭,悶聲道,“我正在努力。”
林曉點了點頭,扯動嘴角,擠了一絲笑。“畢竟,四個孩子需要你。”說至此,他頓了頓,又道,“當然,還有他。”
“你有我們。”舒涵堅定地說道,“當然,就算為了你父母和哥哥,你也該活得很好,不是嗎?”
林曉微微頷首,“我儘力。”
舒涵欣慰地笑了笑,“過幾天,我們要去野炊。我想你應該不會缺席吧?”
林曉默了默,抬起頭,望着舒涵,“你願意陪我去看看我哥和我父母嗎?”
舒涵怔愣一刻,點頭道,“沒問題。”
林曉憂鬱的眸子迸射出意外的光芒。轉眼,他垂眸悶聲道,“謝謝。”
舒涵拍了拍他的肩,“別跟我客氣。你是寒羽的兄弟,也是我二哥的朋友。我從沒有把你當外人。”
林曉的臉色微微一暗。
“都辦好了。”葉冥寒的聲音從舒涵身後傳來。
舒涵回眸道,“我想趁着這機會帶孩子們去看看我母親。”
葉冥寒瞟了眼低頭不語的林曉,點頭道,“我也該去拜望一下伯母了。”
舒涵轉回頭,問林曉,“你不介意我多帶幾個人吧?”
林曉勾唇一笑,“沒問題。”話雖如此,他的笑里卻有着幾分無奈。
“我想我爸應該也想去看看我母親。”舒涵倚着葉冥寒的肩。
葉冥寒意味深長地望向林曉,“如果探望能以慰亡靈,我想沒人會吝惜此行。”
林曉身形一震,緩緩抬起頭。
葉冥寒牽着舒涵的手,對林曉道,“你不會打算在這兒待到晚上吧?”
林曉站起身,“丫頭,我記得裕豐園好像有我的房間。”
舒涵微微一笑,“差不多弄好了,你隨時可以搬進來。”
“那恭敬不如從命。”林曉一面隨着兩人往外走,一面道,“我今天就叫人搬家。”
刺耳的鈴聲依舊在封閉的車內空間裏叫囂着,像極了瀕於瘋癲的人在嘶吼。
席非俊目送着章佳妮上了台階后,方才接通了電話。
“你他媽是不是瘋了?!老子告訴你,我不想再聽到有關那男人的半個字兒,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叫人弄死他!”鋪天蓋地的怒意猶似潰堤的洪荒從他口中洶湧而出。
“你這是什麼態度?席非俊,你別忘了,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出了事,你也跑不掉!”
針尖對麥芒,氣氛越發緊張,好似即將噴薄的火山口,隨時都會迎來一股直衝霄漢的滾滾岩漿。
席非俊強壓下心中的怒意,語氣生硬地問道,“到底什麼事?”
“孟婉塵回來了。”席非煙的聲音急促,泄露了她緊張的心緒。
“你不是把她都弄傻了嗎?”席非俊不明白那樣一個傻瓜有什麼值得席非煙如此張惶不安的。
“她清醒了,還去報了警。”席非煙的聲音刻意地壓低,彷彿怕被人聽去般。
席非俊驚道,“怎麼可能?!”
“哥,相信我,這是真的。”席非煙頓了頓,又道,“我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席非俊頓時怒意上涌,猶似上漲的潮汐猛烈地沖刷着他的心岸。“老子當時怎麼跟你說的?!你偏不聽!看看如今怎麼樣?!他媽的姓方的還背着你偷吃,你他媽有病才會找這麼一個男人?!”
“你罵我有什麼用?!”席非煙氣惱地嚷道,“現在最緊要的是把姓孟的女人給解決了!”
“解決?你以為如今還像以前?!”席非俊深吸一氣,沉聲道,“這件事,你不要輕舉妄動。咱們先摸摸情況再說。”
“你說得輕巧?!”席非煙忍不住回擊道,“當初,想把舒俊山拉下馬的可不是我一個,只是我蠢,親自去見了孟婉塵。你要是不管我,到時候我不小心說了什麼,你可別怪我!”
“你他媽是不是瘋了?!”席非俊怒道,“你進去了,對我,對席家有什麼好處?!”
席非煙沉默下來。
車內一時沉靜如水。
“你動動腦子!孟婉塵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不僅恢復了神智,還去報了警。如果她背後沒人幫她,可能嗎?”
“那你打算怎麼做?”席非煙的語氣生硬,似乎心下不平。
“孟婉塵手裏有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席非煙默了默,回道,“應該沒有。”
“我先派人跟着她,看看情況再說。”說至此,席非俊頓了頓,又道,“警方頂多請你協助調查。記住,律師沒到,什麼也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