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客串歌手

拿着結他細心地揣摩了一番，白松木的，材質非常好，不愧是美國人製作的樂器，琴腔共鳴出來的聲音很棒，上一世他喜歡音樂，就是從結他開始的，雖然買不起這樣高級的美國貨，可是長期做編曲工作，接觸了不少音樂人，也見識過不少好琴。

不錯，跟他夢中所見一樣，這把結他既是上天，也是林泉的父母留給他排解孤獨和寂寞的唯一一件物品了，這把結他價值五千美刀，上一世，即便他做的是編曲，也沒有機會彈奏這麼昂貴的樂器。

他把每根琴的弦鈕調了一下，一邊調一邊試音，嘿，他感覺腦子裏有個調音器似的，音準就裝在他腦子裏。

“咚…”，輕撥鋼弦，悅耳的琴音如流水般汩汩而出，林泉渾身激靈了一下，彷彿白光一閃，腦海中一扇大門被打開了，前世的音樂，那些膾炙人口的曲調歌詞，忽然之間全部湧現出來。

呵呵，林泉臉上露出一點笑意。

試着彈了幾曲，不知怎麼回事，今天的彈奏格外舒暢，指法嫻熟，技巧高超，似乎經過了成千上萬次練習，進入了隨心所欲的境界。

在另一個時空，因為行業和工作的緣故，他每天都會接觸大量的音樂作品，也聽過無數的金曲好歌，無論是旋律，還是歌詞，跟這個時空的音樂都有很大的不同，這是最直觀的感受，不同的社會，不同的音樂。

雖然這些天來，無所事事的林泉聽了不少當下流行的歌曲，有些歌，聽起來還真的不錯，傳唱度也很高，不過，懷舊的林泉，無論出於什麼心理，還是無比懷念上一世那些自己更耳熟能詳，更能引起共鳴的歌曲。

這個時空的音樂，品質很高，旋律優美，因為國家的經濟發展已經達到了一個高度，人民安居樂業，非常注重精神生活的豐富，所以，這個時空的音樂人很有才華，擁有極高的音樂素養，創作的歌曲水準很高，專輯的製作水準也不錯，這方面，林泉可是行家。

躺在病床上時，林泉就聽了很多歌曲，在他這個前世音樂人聽來，這些歌曲的整體水平，已經達到了一定高度，不像前世的音樂那樣，水準高高低低，參差不齊。

可是，林泉在反反覆復聽了很多首歌之後，內心裏總是認為，這些歌好聽是好聽，總感覺少了那麼一點東西，今天琴弦一撥，他才猛然醒悟，驚艷，對，驚艷。聽今世的音樂，雖然好聽，也很舒服，卻沒有那種讓人心靈震顫，或者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感受。

音樂是給人欣賞的，之所以動聽是因為它具有打動人心的力量，一首歌，技巧再高超，旋律再華麗，如果情感是空洞的，反而不如那種偶爾爆發卻具有直抵人心的小情感歌曲來得感人。

時代在前進，人們也需要動人的音樂來豐富自己的生活。

真正能夠紅遍全國，乃至世界，還能夠在數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後，一直被傳唱，被人們喜愛的歌曲，才是真正的音樂，可惜，這樣的音樂並不多。

就拿林泉經歷的上一世來說，將港台地區，甚至東南亞大馬音樂包括在內，整個華語圈的音樂作品加在一起，到了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后，還能夠流傳下來，成為經典的歌曲，能有多少？

那些被不同時代的人們反覆傳唱的歌曲，哪一首都是經過了大浪淘沙，才成為萬眾敬仰的金曲。

所以，經歷了上一世那些更有特色，也更具有多樣化風格的音樂，熏陶洗禮之後的林泉，對於當下頗受聽眾喜歡的時下這個時空裏的歌曲音樂，實在有點接受不來。

林泉試着彈了幾首現在的歌曲，不行，歌曲再好聽，也彈不出他想要的那種感覺來。

凝神思考了一會，很自然的，他就信手彈起前世的歌曲，而那種熟悉而又美妙的旋律突現，彷彿順着血液，很快就流淌全身，讓他迅速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裏。

既然這樣，那就彈吧，不管什麼歌，想起哪首就彈哪首。

生活雖然悲催，總算還有音樂。

嗯，聽着自己彈出來的琴音，指法精準，他情不自禁，張開嘴唇，低吟淺唱起來，一曲唱罷，他有點愣神，看來前世今生，音樂都與自己有着一份無法言說的緣分。

宿舍里沒有人，酒吧上班時間晚，那幾個年輕人耐不住寂寞，跑出去逛春熙路去了，沒人打擾，林泉就抱着結他，一首一首陶醉地彈着唱着那些縈繞在腦海里的美妙音樂。

只有這個時刻，他是忘我的，快樂的。

暢快地宣洩了一通，抬起頭，向窗外看去，外面已是黃昏時分。

放下結他，推開窗，此刻，落日映紅了天空，呈現出一派紅霞艷美的景色。

……

這兩天李樂容有點心煩。

她接手小草酒吧已經五年了，當初從前夫手裏接過來時，她只是一個家庭主婦，全職太太，沒想到前夫卻跟酒吧的一個女服務生搞上了，那是個潑辣厲害的女孩，看中了她老公的錢財，撒嬌獻媚，自薦枕席，然後，小肚子就鼓了起來。

這個女孩頗有心機，李樂容的老公墜入瓮中，他們不得不離婚，心中有愧的前夫還算有點良心，不顧女孩的反對，堅決把這個酒吧留給李樂容，讓她們娘倆有個謀生之地。

五年下來，李樂容從一個完全懵懂的外行，打磨成合格的酒吧老闆娘，吃了不少苦頭，總算摸清了酒吧經營的竅門，小草酒吧也漸漸走上正軌，雖然沒發什麼大財，但負擔家庭開支和陸涵的學習費用，還是綽綽有餘的。

酒吧是個競爭激烈的行業，小草酒吧雖然規模不算太大，可商業社會就是這樣，不進則退，要想保持常年的平穩經營，不是件容易事。

“哎。”李樂容心裏長長的嘆口氣。

這兩天，酒吧的駐唱歌手有點不給力。

“李姐，”酒吧的駐唱女歌手江惠君，前天忽然出現在李樂容面前，一臉的忸怩，“李姐，我想請幾天假。”

李樂容一愣：“小江，怎麼啦？”

江惠君臉上紅彤彤地說：“我，昨天檢查出來的，懷孕了，我要去醫院打胎。”

李樂容扶着江惠君坐下：“打掉幹嘛，不能生下來嗎？你們商量一下，乾脆結婚算咯。”

江惠君搖搖頭：“李姐，結啥子婚嘛，我還小，才不想結婚，結了婚，就沒得自由了，我才不結呢，過幾年再說。”

“那，”李樂容擔心地看着她：“你男朋友曉得不？”

江惠君吐吐舌頭：“我，我都不曉得是哪個的。算了，我自己去打掉就行了，就是要請幾天假。”

李樂容有點無語：“你呀，以後注意點，這樣傷身體的，你現在年輕，年紀大了就曉得了。不過這樣子娃娃肯定要打掉的，那就去打吧。錢夠不夠？不夠在姐這裏拿一點，以後扣回來就是。”

江惠君笑笑：“不用，姐，我還有，再說了，也不能便宜那幾個王八蛋，姑奶奶流這麼多血，得讓他們給我補回來。”江惠君沒心沒肺地說。

哎，現在的女孩子，真是夠開放的。

江惠君請假是小事，小草酒吧本來就不是靠駐唱歌手招徠生意的，但問題是，這兩年隨着人們對精神世界的追求越來越豐富，搞音樂喜歡唱歌的人也越來越多，跟着就是，歌手的水平也越來越高。

小草酒吧可以不打歌手牌，可是這關係到酒吧的生意呀，現在其它酒吧開始尋找水準高的歌手，只要能簽到幾個能簽到幾個嗓子好唱功好的男女歌手，那酒吧的生意立馬就不一樣了。

可是，她李樂容，本來就不擅長這一塊，也很難簽到嗓子好唱功好的歌手，小秦小江他們也就是撐撐場面而已，駐唱歌手嘛，雖然簽了合同，其實管理還是挺鬆散的，他們幾個人，每天都是固定時間唱幾首歌，唱完走人，別的酒吧還等着串場呢，所以，現在江惠君請了假，如果誰再臨時有點事，或者來晚一點，其他歌手頂都頂不上去。

這不，今天晚上就麻煩了，小江來不了，另一個歌手老張打電話來，也說有事來不了，好嘛，今晚酒吧要冷場了。

玉林路上，有大大小小三十多家酒吧，茶樓，大多晚上都有歌手駐唱，格調還算高雅，比不上京城，那是國家首府，政治文化中心，但蓉城作為西南重鎮，中心城市，也聚集了不少熱愛音樂的人。

晚上七點鐘過後，玉林路上，人流就開始多了起來，這時候飯點還沒過，但是路上都是人群，大多是成雙成對的情侶，或者是三五成群，結伴而行的酒友們。

李樂容站在門口，看着三三兩兩從門口走過的人流，眉頭緊皺。

蘇文峰擦着桌子，看老闆娘心不在焉的樣子，走過去，悄悄問吧枱里的調酒師：“斌哥，老闆娘這是怎麼啦？”

調酒師搖搖頭：“昨天少了兩個歌手，今天好像他們又來不了，老闆娘不着急嘛。”

“哦，”蘇文峰點點頭，了解，這誰不着急呀，客人既是來喝酒，也是來聽歌的，休閑嘛，聽聽歌，喝喝酒，再扯扯淡，挺舒服的，也習慣了，你這酒吧沒得歌手，慢慢的，生意就清冷下來了。

這確實是要命的，難怪老闆娘急。

抹着桌子，蘇文峰下意識地看了站在門口的林泉一眼，忽然眼睛一亮。

他想了想，放下抹布，走到門口，此時已經入夜，路燈的光芒，照在老闆娘和林泉身上，一片金黃。

“老闆娘，”蘇文峰走到李樂容身邊，看看林泉，小聲說：“你是不是在發愁歌手的事？”

“噫，你怎麼知道的？”李樂容有點驚訝，回過頭問蘇文峰。

蘇文峰說：“我聽斌哥說的。我有個辦法。”

李樂容轉過身：“你說，有什麼辦法，你是不是有認識的歌手。”

蘇文峰指着林泉說：“我不認識歌手，但是我聽林泉唱過歌，他唱歌蠻好的，聲音也好聽，而且他還會彈結他，我覺得可以讓他上去頂一下，反正就幾天，過兩天**他們回來再讓林泉下來。”

“嗯…”李樂容沉吟了一會，看看林泉，招手讓他過來。

林泉走過來：“李姐，有事？”

李樂容說：“你會唱歌？還會彈結他？”

“呃，”林泉看看蘇文峰，“唱的一般般吧，結他，會彈。”

李樂容點點頭：“那行，今天晚上，你上去唱幾首歌，頂一下歌手。”

林泉指指自己：“我，不行吧，我沒上台唱過歌。”

李樂容下了決心：“沒事，你不是駐唱歌手，就當是我們小草酒吧臨時客串的歌手，頂兩天，小江他們回來就好了，唱吧，沒事的。”

林泉皺皺眉：“沒唱過，我怕搞砸了。”

蘇文峰拍拍他的肩膀：“我聽過你唱歌，挺好的，再說了，你就是臨時頂替一下，就當是幫老闆娘的忙好了。”

李樂容直點頭：“是的，小蘇說的對，你就當給我幫忙好了。”

林泉想拒絕，可是看到李姐眉眼裏流露出來的焦慮，心裏軟下來，無奈地說：“好吧，李姐，我就唱唱吧，不過，我只管唱，不管好。”

李樂容說：“嗯嗯，好的，你只管唱，不管好。待會你到裏面去候場，這樣，你最後唱，不是壓軸，他們唱完要先走，你最後，晚一點沒關係，而且，你會什麼歌就唱什麼歌。”

林泉答應下來：“好。”

李樂容說：“上場前讓劉斌調杯酒，潤潤嗓子。”

林泉擺擺手：“不用，李姐，到點了我上去唱就行了，不過，我現在得回宿舍把結他拿來。”

李樂容叫過蘇文峰：“嗯，你趕快去，小蘇你先在門口迎賓。”

坐在小舞台後面擺着沙發電視冰櫃化妝枱的隔間裏，林泉淡淡地跟秦哥和另一位駐唱歌手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李樂容已經跟他們說過，所以看到林泉進來，他們也不驚訝，只是看看他手裏的結他，秦哥說了一句：結他不錯。

雖然每天都見面，其實他們之間一點都不熟，林泉是服務生，而駐唱歌手每天來得晚，走得早，來的早打個招呼，走的急了連招呼都不打，所以最多就是個臉熟。

林泉坐下來，靜靜地思考今天要唱的歌，本來他想唱唱腦子裏那些時時縈繞的來自另一個時空的金曲，可是想想，他還是放棄了，因為他沒有把握能確定，這些歌，也是現在這個時空的人都會喜歡的。

算了，還是唱幾首他們熟悉的歌吧，反正自己只是臨時客串而已。

門開了，一張清秀的小臉蹦到面前。

“嘿，你會彈結他？”陸涵冒出來，好奇地看着他手裏的結他。

林泉抬頭看了她一眼：“嗯，會一點。”

“哦，”陸涵拖了一張凳子過來：“我想聽你彈結他。”

林泉聳聳肩：“等會你就聽到了，你現在別打擾我，我在想唱什麼歌。”

陸涵安靜下來：“好吧，我不打擾你。”不過她眼神里的那點小雀躍卻掩飾不住。

林泉一共唱了三首歌。

三首這個時空耳熟能詳的歌，《飛翔的翅膀》，《星之語》，《雪》。

他的嗓音不錯，音域也很寬廣，說實話，就是在上一世那個時空，他雖然做的是編曲工作，也時常哼哼曲子，但真正開嗓唱歌，並不是很多，所以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有當歌星的潛質。

不過這一次開嗓，算是他第一次真正在舞台上像模像樣的唱歌，儘管是臨時客串，外表是年輕人，內心卻是滄桑大叔的林泉，還是非常認真地對待這樣的客串。

感覺還不錯，李樂容放心了，客人沒有轟他下台，還給了一些掌聲。

只是表情差了一點，用陸涵的話來說，冷冰冰的，除了彈結他，唱歌，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結他彈的很好聽，這也是陸涵的評價。

客串唱歌的任務幾天就完成了，江惠君回來，林泉又繼續他的服務生工作。

生活一如既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