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作息 議事
剛剛行至弘德殿,方從哲等人便發現,乾清宮總管魏朝指揮着兩個小雜役,正往大門左側牆上貼東西……
諸人頗感好奇,便有意放緩腳步,想看一看所貼為何物。卻不想被魏朝一眼看見,招呼方從哲等人過去細看。一時間,方從哲等人頗感尷尬,卻躲避不得,只好走到跟前……
這是一張佈告,與官府貼在街上的告示並無不同之處。只見題目處寫着《一日作息表》,其後按時間順序分列,每個時間段要做何事,都一目了然。最後寫着日期,“泰昌元年十月初六,魏朝恭聽聖諭,謹錄”,蓋着鮮紅的天子御璽……
幾人面面相覷,遲疑了半天,才由方從哲開口講話,“魏公公,這是何物?為何張貼於此?”
魏朝咧着嘴一笑,卻比哭還難看,嘶啞着嗓子道:“陛下有心力圖振作,卻恐於學識不足,更怕日久懈怠,便立下此告示,為自我鞭策之意,”說著,揮了揮手中另外一張告示,“這還有一張,要貼到另一側去。”
方從哲等人對視一眼,便跟隨魏朝來到殿門另一側,鋪開貼好,題目卻是《一周日程安排》,上面以周日為始。寫着周日上午,設一主題,召大臣以該主題辯論;下午自我安排;酉時,召內閣大臣議明日朝會之事。周一上午,大朝會;下午,御弘德殿,日講、批改奏章;周二、周三、周四、周五、周六,則按作息表作息,最後照舊寫着日期,“泰昌元年十月初六,魏朝恭聽聖諭,謹錄”,蓋着鮮紅的天子御璽……
見大臣們盡數默然,魏朝便言道:“皇上有旨,要將這兩副告示,刻錄為碑,再用硃砂描了,務必使前來見駕之人盡數看到,以示陛下之志。也好督促陛下施行……”
方從哲撫掌嘆曰:“聖上即有此志,我大明豈能不興,百姓有福焉。”劉一燝,韓爌等人全都點頭稱是。
看完了告示,抒發完讚歎,幾人這才進殿拜見皇上。君臣見禮完畢,朱由校便笑道:“朕一時不查,竟忘了吩咐下去,累的幾位愛卿在外久等,這是朕的不是。如今,朕已傳令乾清門守衛。日講官每日進講,通政使進奉奏章、傳遞信息,內閣閣臣輔佐國政,俱可留檔直入,一切人等不得阻擋。”
“陛下如此信任臣等,臣等恩銘五內,願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幾位愛卿言重了,”朱由校用幾個可直入宮禁的便利,換得諸人感恩待德,也自覺得意。令眾人平身後,才開口問道:“三位閣老聯袂而來,可有要事稟告?”
方從哲與劉一燝、韓爌二人相視一眼,出列奏道:“啟奏陛下,臣等前來見駕,實為三事而來,請陛下准臣奏上。”
“准奏。”
“其一,七矅計日之事。陛下昨日下旨,令以七矅計日,臣等百思不得其解,特來請旨。待見得門外告示,方知陛下之心。皇明有幸,蒼生有幸,能得陛下這樣的聖君,真乃天下臣民之福。臣等代天下臣工,黎民百姓,叩謝陛下洪恩,”說罷,撩衣拜倒,其他幾位大臣也紛紛拜倒,一起行了三跪九叩大禮。
“快,快平身。”朱由校有點激動,大發感慨,“請眾位愛卿放心,朕定當善始善終,再接再勵……”
“臣等謝主隆恩。”方從哲等人再次謝恩,才站起身來……
“如今,請陛下降旨,定下這七矅從何日計起,臣等自當諭令天下。”方從哲連忙請旨,好借‘七矅’之事,確認皇上何時開朝會。
“那‘七矅’即是按日月星輪轉說起,不妨就讓欽天監定個日子,也免得違了天時。到時,內閣可自行諭令大臣,不必再行請旨。”朱由校隨口言道:“唯獨‘七矅’字樣太過繁瑣,可稱為‘星期’或‘周’,以‘星期日’、‘星期一’……依序排列;或稱為‘周日’、‘周一’……等等,悉聽臣民自便。”
“可是如陛下門外的告示一樣?”方從哲見皇上避而不答,有些着急。
“告示?”朱由校一愣,稍一思付,便明白過來,原來此事成敗的關鍵是皇帝何時上朝。不由暗笑,這些大臣也是被萬曆皇帝給弄怕了……。便打定主意道:“這每周七日,各處衙門可在周六、周日輪流休沐,務必要保證衙門有人當值。其他休沐日作廢,節日休假照舊。”
“臣等遵旨。”
“此事,愛卿可要抓緊辦理,如定下時間,即來報朕,如此才不誤朕臨朝視事。”
“臣等遵旨。”方從哲等人大喜,聲音也格外洪亮。
“方愛卿所奏第二事又是何事?”見第一件事如此完美解決,朱由校頗覺爽快,便催促起來。
“啟奏陛下,前些日子,陛下曾下旨,要詔令天下,進獻良種,並許以伯爵高位……”方從哲看着皇上的臉色,小心奏道。
“哦,”朱由校大喜,“可是有人進獻良種?”眼前頓時浮現出根根薯條,喉頭不覺動了動……,打住,打住,那可是救命糧啊。
“臣等該死,”方從哲有些心虛,低頭避過皇帝視線,“此詔書尚未發出。”
“這是為何?”朱由校的臉頓時變了顏色,“爾等可抗旨嗎?”這句話一直在舌頭打轉,卻最終忍了下來,只用目光狠狠地盯着方從哲,希望能得到合理解釋。
“臣等合議,以為這封伯爵太過。”方從哲小心解釋道:“國朝伯爵分四等,分別是一等伯開國輔運推誠,二等伯奉天靖難推誠,三等伯奉天翊運推誠,四等伯奉天翊衛推誠;又有文武之分,武臣曰宣力武臣,文臣曰守正文臣。歲祿以功為差。因為超品,向不輕授。這進獻良種者,雖與國有功,但驟然加封為超品伯爵,”方從哲露出難色,“這也太過了……”
“不過。”朱由校輕輕嘆了口氣,心中明白,這些大臣因循守舊慣了,實不曾明白當前旱災的嚴重,有些大意。便斬金截鐵的答道:“不過,朕以為此事不過,可以三等伯爵奉天翊運推誠相酬。”
“啊”方從哲傻了,劉一燝、韓爌也傻了,姚思仁、孫承宗也驚詫不已……“皇上這是怎麼了,非要和我們對着干”,一雙雙疑問的眼睛看着皇上,等着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