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那位少年,棋局(真)

76.那位少年,棋局(真)

“帶我出去?”

“今晚十二點,在樓下等我。”

少女直起身,然後揮了揮手。

“在那之前,請務必考慮清楚。”

————

入夜,隱獨自一人站在高大的城牆下。

其實白晝和黑夜在此處都沒有太大的差距,畢竟這裏是地獄,不管是什麼時間天空都是漆黑一片的。

可根據他已經開始犯困這一點來看,或許在主世界已經是午夜了。

……真的是,怎麼突然就把我叫出來了啊,還說著要把我帶出去的什麼話……

他又一次打了個哈切。

……好睏。

順着牆根坐下,抬起頭仰望地獄的天空。

不知為何呆在地獄時,總會有種奇怪的感覺——想要逃離,想要遠遠地離開這個地方。

克莉絲特爾她是不是說了會帶我出去……

……為什麼會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呢?

果然是因為和那群護神者待在一起十分壓抑吧,他們簡直就是劊子手嘛。

應該不會是真正地,打心底地討厭地獄這個地方。

他將視線從地獄血紅的天空中轉移,卻又不知看向何處。

突然回憶起,之前看到的所謂“回憶”的片段。

……啊,可能這份對地獄的厭惡,就來自於此吧——可是那個背叛自己的人究竟是誰,完全沒有印象。

居然會被名為回憶的東西糾纏這麼久……完全就不像是自己該有的作風。

隱長嘆一口氣,抬起頭想要尋找克莉絲特爾的身影——還是什麼都沒有。

默數六十個數,如果她再不來我就先回去吧。

一……二……三……

隱安靜下來,感知着自己的心跳——這樣可以讓他不會突然數快也不會數慢。

在數到40時,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克莉絲特爾難得沒有穿那身華服,這一次穿的卻是很普通的短款運動服,那頭披下來的長發被梳成一個馬尾,一直垂到肩胛骨的位置。

“今天晚上可能會發生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我要提前做好準備。”

在發現隱的疑惑之後,她這麼解釋,同時也向他伸出手。

“走吧?”

“走……去哪裏?”

“離開這個鬼地方。”

“……嗯?”

沒想到那句話居然不是開玩笑的,他的臉頰上出現了一滴冷汗。

“為什麼要走啊?”

“你不是覺得呆在這裏……很沒有安全感么?”

克莉絲特爾用灰色的瞳孔注視着隱,那裏面沒有任何光澤——就彷彿瞳孔的主人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之中。

“自大,高傲,偽善,愚昧的劊子手們……自從你加入他們的那天起,你就已經不是你自己了,”她淡淡地說,“你已經成為了埃普西隆麾下的一枚旗子,只不過你對他有一點特別的意義而已……”

“……”

“不斷地戰鬥,死亡,重生,然後又從頭再來——獲得的獎勵,卻只是實現願望么……”

少女說話的聲音已經帶了幾分哭腔。

“啊,那個啊……”

定定神想要安慰她,卻不知該如何下口。

“對不起,一下子說多了……”克莉斯特爾深吸一口氣,平復下自己的情緒,“那就,走吧?”

“就這麼走的話,埃普西隆不會生氣吧……我聽說他是個很不好惹的角色來着。”

“不需要被他知道,只要……離開地獄城就可以了。”

她拉起隱的手。

“這一路上,我不確保會發生什麼,但只要抓緊我的手就是。”

————

安靜地就連腳步聲都聽不見。

這麼一路走來,隱才感覺到了這個城市的輝煌——即使只剩下了廢墟,但是那上面精美的花紋也在彰顯着這裏昔日的輝煌。

地獄城……亞特蘭蒂斯對吧?以前好像聽炎說起過,沒想到這次居然直接住在了這裏……

我記得這座城市早就被毀了來着,而且……這麼精湛的工藝,到底是誰建造出來的?

想要側過身,詢問克莉斯特爾,卻發現她神色凝重,根本就沒有想要和任何人對話的樣子。

……好可怕!

感覺像遇到了什麼特別可怕的事情時才會露出的表情,氣氛都變得壓抑了許多。

果然還是乖乖的趕路吧。

“咔吧。”

一下子的分身,導致他不小心踩到了有些鬆動的磚石,它成功地發出了一聲不堪重負的聲音。

“安靜一點。”

克莉斯特爾皺起眉,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邊。

“……好吧。”

隱聳了聳肩,小心翼翼地繞過那塊石頭。

她說……是要把我送到城門口對吧?隱抬起頭,看向不遠處已經若隱若現的大門。

到那裏就對了。

深吸一口地獄內乾燥的,帶有硫磺味道的空氣,思索着在離開之後又應該做些什麼。

“走快點。”

一時的分神又使隱的速度下降了不少,這下子果然遭到了少女有些不耐煩的催促,“能夠在埃普西隆的眼皮子底下走這麼遠,已經是種奇迹了。”

“那又為什麼要跑……”

“因為、因為……”

她微微垂下腦袋,似乎隱的提問戳中的她的痛點。

而再一次抬起頭時,少女留下了眼淚。

但她仍然笑着回答隱。

“說不準……是‘使命’之類的東西吧……”

接着,黑色的髮絲在他的眼前散開,克莉斯特爾一把扯下自己頭上的髮飾,瀟洒地一揮手擋在了他的身前。

同時,兩個黑色的巨型方框憑空出現在她的頭兩側,緩慢地旋轉着。

最初的驚訝之後,隱發覺那居然是兩個漆黑的凋零頭顱。

它們空洞的眼眶直視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啊呀,地獄城的城主要帶着我們可愛的小萌新去哪裏呢,”藍色頭髮的人一邊拍着手,一邊用輕快的語氣說,“幸虧歐米伽最近一直都在注意着你的動向,不然……我還真的發現不了你的陰謀呢。”

“……你這個。”

即使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從語氣都可以聽出來她的不滿。

“走啊。”

她使勁地掐住隱的手臂。

“快點走啊——!!!”

“什、什麼?”

少女回過頭,被淚水模糊的雙目里滿是憤怒。

“給我走啊,離這裏越遠越好!

你不是要出去么,離開這個地獄么,離開這群殘忍的劊子手么!!!那就快點行動起來啊!!!!”

“……”

隱咽下一口唾沫,小腿有些發軟。

為什麼……

為什麼有種壓迫感……

一定要……做出選擇么?

但是——!

但是我完全沒有時間去思考啊!!!!

少女舉起顫抖的手臂,在空中畫了一個半圓——瞬間,幾個黑色的東西從陰影中出現,架起了還在發愣的隱。

是凋零骷髏。

大腦完全來不及消化這麼多且巨大的信息,只知道這群即使是由骷髏構成的生物,舉起他再跑步也只能用“健步如飛”來形容。

與神為敵的少女很快消失在視線的盲區里。

————

克莉斯特爾擦去眼角的淚水,在確定隱已經被送走之後,她深吸一口氣。

“蘭斯洛特——!”

大聲地呼喚着自己騎士的名字,早已在一邊待命的少年緩緩地走出來,抽出劍做好防禦的姿態。

“公主就連騎士都已經準備好了么,”埃普西隆眯起紫色的眼睛,“果然……你們早就是計劃好的。

可是公主殿下,你忘了么……多年前的那場慘劇?”

“……”

少女抿起嘴,好似在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殿下,這種事情就由我來處理。”

“不。”

她推開蘭斯洛特保護的手臂,穩穩地站在他的旁邊。

她深吸一口氣,直視着創世神。

越來越多的凋零骷髏出現在她的身後。

“——喂,您在做什麼,一下子召喚這麼多可是在耗費您的生命力——!!!”

“噓……”

她又一次做出噤聲的手勢。

“想要把隱追回來就請先過我這一關。”地獄中的風將克里斯特爾的頭髮吹起。

昔日的地獄城城主微微一笑——

“也正好……忍氣吞聲了這麼多年,我們也正好可以把之前的帳全部算清。”

————

不知過了多久,隱才真正的來到了地獄城的城門口。

在回過頭想要去看看那幾隻凋零骷髏時,卻發現它們的身上開始冒出煙霧,沒過多久就像死去一樣消失了。

“……”

它們是克莉斯特爾召喚出來的對吧?

……她居然是怪物啊。

已經完全感覺不到驚訝了,和擬人化怪物一起生活着什麼的。

隱又一次長嘆一口氣,也開始感嘆自己命運的坎坷——一次又一次地被拉入新的團伙,又一次又一次地離開。

……接下來應該去往何方呢?

開始打量起四周的景緻。

——也就在這時,他發現了一直都在等候着的【它】。

那是一隻巨大的狼型生物,全身被黑色的皮毛覆蓋,僅有它的兩根尾巴末端是瑩藍色——甚至還在像火焰一般燃燒着。

而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這隻生物的全身上下都有十分嚴重的傷痕,有些地方還可以看見藍色的皮下組織。

它顏色各異的雙瞳正注視着隱。

“……”

這隻生物……從來沒見過。可是看着那巨大的爪子,應該不會是什麼善類。

“我不會傷害你。”

突然,少年的聲音憑空出現在腦海中。

“啊?!”

回頭想要尋找說話的人——可是這裏除了那隻大狗和他就沒有別的生物了。

……該不會。

“說話的正是我,”生物緩緩地點頭,“我的名字是廷達羅斯獵犬,是克莉斯特爾向我介紹的你。”

“……那個,請問你……”

“跟我來吧,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說明。”獵犬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直到它進入了一個類似於傳送門的東西里。

定了定神,隱也走了進去。

————

這是一片星空一樣的空間,只有一塊半透明的平面供一人一獸行走。

“我們先在這裏停一下。”獵犬像一隻被馴化的狗一樣坐下,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隱。

“嗯……”

“你被埃普西隆所利用,因為他想要通過你來滿足他幾近變態的願望——看見他的對手之一絕望。”

“……啊?”

我……我怎麼了?有些疑惑地注視着獵犬。

“你和十三人中的一位成員有很深很深的聯繫,不過……你似乎遺忘了這些,不過他還記得。”

“啊???”

“……別老是發出那種大驚小怪的聲音。”

“可是、可是你怎麼知道這些?”

“以後會慢慢給你解釋的,”獵犬站起身,“你不是……很想要自己的回憶么?”

回憶……

“和【那個人】的?”

他突然回想起最近像是夢魘一般糾纏着自己的黑色人影,不由得發問。不過在發問之後,他才意識到獵犬可能……還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出乎意料的是,它居然點了點頭。

“在這裏,我可以讓你看見你的回憶,”它的爪子在空中劃過,在那裏撕開一條口子,“不過當不當真,就只能看你了。”

……口子越來越大,直到最後已經有了隱整個人的大小——接着,裏面開始浮現出圖像。

裏面浮現出昔日的隱和另一個黑色頭髮的少年微笑着交談着,嬉鬧着……

甚至,生存着。

他的金色瞳孔慢慢地縮緊了。

————

“朗基努斯!”

卧床不起的少年在聽見有人急切地呼喚着自己的名字后,慢慢地轉過頭。

他用完全沒有光澤的金色眸子注視着還在氣喘吁吁的雪殺。

“那個……那個、那個人來了!!!”

“……”

那個人……是哪個人?

他都快折服於這個小姑娘的口才了:不管說什麼都說不清楚。

……而且,【那個人】不管是誰,他都不會在乎的吧?

或許就除了……【他】

也罷,幾次三番地出入地獄想要把他帶出來,不是都失敗了么……

除非有奇迹可以出現——

“碰——!”

門又一次被使勁地推開,這一次出現在門口的是同樣氣喘吁吁的隱。

“……什麼?”

當二人的目光交匯時,朗基努斯驚訝地說。

隱氣勢洶洶地推開雪殺,徑直走過來,然後拽住了自己的領口——

“你這個傢伙,真的是我見過最笨、最笨的傻瓜!!!”

“……啊?”

“不就是想要我離開那個破團體嘛,直接跟我說不就是了整那麼多傷做什麼——?!”

“我……”

“你不是最關心我么,那之前狠心地把我拋下的時候怎麼就沒有表現出來呢?!

回答我啊!!!”

隱不斷地搖晃着自己,說出來的話就像是機關槍一般,完全沒有打斷的餘地。

而他說著說著淚水就已經充斥了他的眼眶,連聲音都變得哽咽起來,最後只是用含淚的眸子注視着卧床不起的朗基努斯。

“那個……真的是你?”

終於有了機會,朗基努斯顫抖着抬起手,撫上少年的臉頰。

“是的,真的是我……我真的回來了。”

隱點點頭,回答。

他停頓了一下,剋制住情感,報以一個在淚光中綻放的笑容。

“是的,正是如此……

——我最親愛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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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以神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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