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夜會(5)
御官為了緩解氣氛,說著說著,還不忘扳着指頭數了一通,認真的模樣逗得百靈夫人一笑,緊接着御官漫不經心道,“幸好有人暗中保護你,就算真的來了殺手,你也不怕。”
百靈夫人立刻咳嗽兩聲,收斂起笑容。
御官步履翩翩在房中走過一圈,探出頭去望望屋檐上交手之人逃跑時的路線。窗外夜色濃濃,只要不打燈照亮,哪裏都是黑暗,都是藏身的好去處。
“保護有什麼用。還不是先被你嚇死。”百靈夫人謹慎說道。
御官回過頭來,坐到妻子身邊,問:“剛才跟我交手的那個是什麼人?府上沒有這麼好的身手。難道是使者他安排的又一位高手?”
百靈夫人的身子緊繃,面子上故作輕鬆,勉強笑道:“使者大人安排了誰,我哪裏知道。他會跟你說,不見得跟我也說。”
御官點頭:“這位高手,我的確不知道,也是第一次交手。要不,他不是使者安排的人嘍?君安的暗護我基本都見過,他並不是其中之一。再說,如果他是安排來保護你的,手裏為什麼沒有兵器?”
百靈夫人咽了下乾澀的喉嚨。沒有兵器,那便是請來的客人。“嘉揚”二字,她絕不能說出口。
“他沒有兵器嗎?我哪裏知道。你們交手那麼快,我根本看不清。如果不是使者安排的護衛,難道真的是刺客?還好給你給打跑了。”
“他武功不錯,作為敵人可惜了。”
百靈夫人隨口氣憤地說:“你戴了張別人的臉,他肯定把你當成刺客了。”
御官有些驚訝地看着反抗的她:“你還在生氣嗎?”
百靈夫人低聲:“我不敢。”
御官拉起她的手:“夫人,我真的錯了。今日實在無法分心,難受的很,才想個法子找些樂趣,做了張人臉來玩,誰知嚇到了你……”
百靈夫人悄悄側過頭去看着丈夫認真認錯的神態,瞧着他清瘦的體型,略顯憔悴的面孔,還有深陷的眼眶,算算已有接連數個月沒吸食魂煙。這世界上居然有此等奇事,不及百日,人就從肥頭大耳削減到瘦骨嶙嶙。御官經歷的她決計不敢去想。本以為煙癮隨時會犯,他會跟之前很多次那樣重蹈覆轍。沒想他居然說到做到。
想到丈夫戒煙並恢復體型的原因,百靈夫人的心一痛,故意生氣說:“這叫玩嗎?你就是想嚇死我。”說著還推了下丈夫的胸口。
她也沒料到這巴掌推上去,丈夫的反應會如此大。兩人剛剛開始和解,沒聊兩句,御官的混煙癮,是說犯就犯的。這一犯癮,御官就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從風姿挺拔的翩翩公子驟然墮落成滿臉陰沉死氣的半瘋狀態,他用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渾身上下時冷時熱,喉嚨的乾渴很快蔓延到全身每一個毛孔,他開始瘋狂喝茶、吃東西,然後運氣,企圖用內力逼退飢餓的叫囂,但不管他怎麼努力,對魂煙的極度渴望總是會毀掉一切。
“你是不是又難受了?”她看到丈夫額頭上有汗珠,趕緊為他擦拭,她急得跳腳,也沒辦法,“唉,我都忘了,你吸食魂煙元氣大傷,這次消瘦太快,不能輕易動氣用武,哎呀,瞧你,怎麼抖成這樣?是不是剛才交手懂了真氣?你的臉色特別不好。等着我,我去找御醫來。”
五臟六腑如同遭受刀割的御官按住她,勉強笑道:“沒事,坐一會就好,不必驚動使者。”
百靈夫人急道:“可你痛的這麼難受,得找個人來看看呀。”
“不行!”他本想躺到床上去,結果跌跌撞撞撞上了桌子角,腿上就好像撞出來個大窟窿一般,全身的生命力都從這個窟窿里流出來了,御官渾身泄力,跌倒在地上。
“啊,我想到了,我這兒還有葯!”百靈夫人一拍腦袋,飛快跑到床頭翻出來個小盒子,哆嗦着手打開拿出一粒藥丸,握在手裏,她立刻感覺到安心。這是城主請神醫專門給御官配置的藥方,不管犯了多大的癮,只要服下藥丸就沒事了,效果稱得上奇好,會叫他昏昏沉沉睡去,睡醒之後,一連幾天都十分聽話,也不到處鬧事。
御官抬手打掉。
“時禹,不要鬧了,趕緊服下。”藥丸在地上滾到了柜子和地面的縫隙里,百靈夫人只好再拿出來一顆。
“你知道這是什麼葯么?”御官冷眼看她。
“還是說你跟他們一樣,只想看我變成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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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頭領的心情,可以說時十分複雜了。
首先,他有些鬱悶,又一筆銀子賺不到?這接連不順,何時才能轉運?然而你,一想到將旭小姐那玩心上頭的丈夫扁了一頓,便開始偷笑,銀子什麼的,其實也無所謂,接下來幾個月多跑幾趟腿,酒肉錢還是會有的。至於多拿會不會暴怒暴怒——去他的,誰管呢。就算他成功殺了御官,多拿也多半會賴賬吧?
如果多拿知道了“蕪荽書生”的真正身份,下巴頦會不會驚掉下來?西澤的加爾博還想盡辦法跟君安城套關係呢。
可惜這份輕鬆的心情沒能持續太久,鬼魅的白衣飄飄總是揮之不去,同一天之內連續幾次見到消失數年的“老朋友”,如同之前四次每一回弒主前夕見到的一樣,白衣來無影、去無蹤,手捏一枚七面棋子,叫人十分毛骨悚然。
昔日重現,是危險的信號。狼頭領習慣性地警覺,渾身開始繃緊,不曉得這回神秘的白衣人要操控自己做什麼——頻頻出現卻不下指令,莫非在籌劃一盤大棋?轉念一想,現在無主無依靠,白衣莫非要操控他殺掉自己么,真是好笑!
他感嘆着——果然,自己這種只會給主人帶來不祥的人,還是要自立門戶,旭小姐不多插手,真是聰明。
冷清的月光下,他回到兄弟們歇腳的客棧。
氣氛不對。
聽不到喝酒時的吵鬧,狼少也沒蹲在門口、房頂或者樹冠里任何一個地方,趁他不備從暗中撲上來打鬧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