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
中丞不解了公事,到處看山復尋寺。尚為妻孥守俸錢,到今未得休官去。三月開先兩度來,寺僧倦客門未開。
山靈似嫌俗士駕,溪風攔路吹人回。君不見富貴中人如中酒,折腰解醒須五斗。
未妨適意山水間,浮名於我跡何有!龍潭夜坐何處花香入夜清?石林茅屋隔溪聲。
幽人月出每孤往,棲鳥山空時一鳴。草露不辭芒履濕,松風偏與葛衣輕;臨流欲寫猗蘭意,江北江南無限情。
此乃明人王陽明的一首《又重遊開先寺題壁》。
話說明正德十五年正月三十日,王陽明到開先寺,刻石記功。記功碑上稱頌武宗的“皇威神武”“親統六師臨討,遂俘宸濠以歸。”在短短的碑文中,王陽明也隱隱表達了自己難言的複雜心情。
在這次刻石記功時,開先寺一帶的景色給王陽明很深的印象,他十分喜愛這個地方。這年三月,他又一次來到開先寺。徜徉林中,沉吟水畔,這清幽山水,這林濤泉石和眾多的人文勝跡,使他聯想到自己多味的人生。感慨之餘,他寫下了這首詩,來抒發自己內心的煩憂。
這王陽明名為守仁,這王守仁可謂大明的傳奇人物,最為神奇的地方不過於其在手無重兵的情況之下,平定了寧王朱宸濠之叛亂,其功績和傳奇哪怕在歷史上觀之,亦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究其這次成功平叛的緣由,實在是不好下定論。若是從佛家的理論來看,但凡成就一件大事都是各種因緣際會匯聚而成,古人也有“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感慨。這萬人的因緣際會便是成就了那一將之功,王守仁正是那千古一將。
話說在正德四年除夕,這正是一個百家歡聚的時候,那皇宮裏的皇帝朱厚照接到了一個消息,消息說江西寧王朱宸濠派遣姦細到了京城打探消息,這正德皇帝明武宗對政事向來是雖然小事不管,但其對於大事倒也不含糊。
所以對於此事,其掌權宦官劉瑾對此事不敢有半點大意,立即號令錦衣衛全部出動。得到了消息的錦衣衛立刻秘密出動。時錦衣衛指揮使為徐正,此人行事方正,溜須拍馬之事從來不屑,其刀法高強,正德帝朱厚照極為欣賞,提為錦衣衛指揮使。
徐正接到命令,為了不打草驚蛇,即刻下令所有錦衣衛之人先化整為零趕去姦細的所在地城南的水園酒樓。時間一到便化零為整。
那是下午時分,錦衣衛指揮使徐正和手下白俊,羅顯原,許夢存四人在大街上悠哉悠哉地走着。徐正對那三人其中的一人白俊發問:“白俊,你說我們得到的這個消息是否可靠?”
徐正想知道這寧王的姦細趕來京城的消息劉瑾是怎麼知道的,此事要說先找到也是錦衣衛先知,二來前幾次都有這等消息,但行事無果。
白俊道:“聽說是昨天晚上有一個人親自趕到了皇宮之中,就是此人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皇上,皇上才特意讓劉瑾負責查清此事。”
羅顯原不解道:“此人居然可以見到皇宮裏的皇上,皇宮裏的守衛何等森嚴,看來此人的武功肯定是不弱的。”
許夢存道:“不僅如此,要知道皇上居然沒有怪罪此人,還聽了此人的話,其後還將此人放走了,由此可見,此人的身份更是我們這些人料想不到的。”
這三人都是徐正的得力手下,平時徐正對三人的武功多有指點,且徐正向來作風正派,這些年裏一改往日人們對錦衣衛的非論。這三人一向佩服徐正,為其命是從,在徐正的影響下,錦衣衛人人團結,辦事極為幹練有率。
徐正想了想道:“既然是這樣,大家就要用心了,這次可不要讓這姦細逃走了。”想起前幾次的相同之事的一無所獲,徐正心裏不由一陣惱火。
徐正向來對劉瑾十分不滿,這劉瑾本是一個太監,劉瑾在先帝明孝宗在位時,就在侍奉太子朱厚照,劉瑾千方百計地討好太子,當時只有十多歲的太子自然對劉瑾頗有好感。劉瑾之所以對朱厚照如此,是因為他知道太子將來登基即位,他這個日夜服侍的太監就是大功臣了,權勢與富貴可是唾手可得的。
其後事情發展也正如劉瑾所預料那般,先帝去世,其子朱厚照順利登基為帝,劉瑾成為了當朝實力最大的權臣,炙手可熱勢絕倫,朝廷中文武大臣對其無不巴結討好。
然徐正和劉瑾的關係一直以來就不好,全是因為這徐正沒有和其他人一般對劉瑾阿諛奉承,而是對自己的錦衣衛指揮使的事情恪盡職守,有時候一些事情只要不是皇上下令,徐正甚至敢於公然抗命劉瑾。
徐正如此,劉瑾怎能不恨,但徐正向來剛正不阿,劉瑾沒有把柄,對徐正無法奈何。這四人來到了水園酒樓附近,那些錦衣衛之人按照原訂的計劃化零為整,全部集合在一隱蔽之處。
這水園酒樓裝飾的富麗堂皇,其中歌姬舞姬沒眼至極引人側目,美味佳肴貴而可口,於是這地方是京城的那些富家子弟,富豪商賈的去處,但凡在此處消遣的,便是自身身份的象徵。然而最為重要的是每日在此消遣的人極多,這也是那寧王的姦細選擇在此交頭的根本緣由。
那寧王派來的姦細中京城為首之人便是那劉養正。這寧王便是世襲爵位的朱宸濠,其先祖跟隨明成祖朱棣一道起兵靖難,起兵之前,成祖朱棣以共分天下為諾,可以說當時寧王起兵相助成祖,全是因為這個承諾,哪知道後來朱棣食言,將寧王分封於江西南昌,並剝奪兵權。
寧王無可奈何,不得不到了封地去。然寧王血性,死前留下誓言,叮囑後人必向成祖的子孫們報成祖這食言之仇。過了幾代人後,寧王爵位世襲到了朱宸濠這,朝廷逐漸沒落,朱宸濠覺得反叛之事越來越成熟,他不斷地招兵買馬,勢力逐漸做大,從沒有一兵一卒道擁有幾萬之眾。
然朱宸濠深知朝廷的斤兩,自己這點兵力是遠遠不夠的,所以他除了準備兵馬外,還把朝廷中的大臣們逐一收買,以打探朝廷和皇上的一舉一動,了解京城的虛實,如此知己知彼,方才可以起兵。這劉養正便是帶着寧王的金銀珠寶來到了京城,他將這些分別拿給那些朝廷重臣,年年如此,也年年獲得了關於京城的一些情報。
朱宸濠的一些手下也對如此做法有些不解,為何年年如此耗費大筆錢財。朱宸濠心裏有自己的打算,說哪日果如成祖一般起兵奪得王位,這些錢財還不都是自己的。所以這朱宸濠年年如是,其手下之人都習以為常。今年朱宸濠如常派人前來京城給那些達官貴人送錢送禮,這些達官貴人偶爾會給寧王一些朝政消息,有時也會給寧王說說好話。
在水園酒樓的外的一處隱蔽的地方,錦衣衛之人已經集合完畢。徐正對手下的這些錦衣衛道:“寧王的姦細就在水園酒樓之中。等會我們先立刻包圍整個酒樓,不要讓一個可疑之人人離開,我們來個瓮中捉鱉。”
徐正的話音剛落,只見一人走來,其說道:“不必如此了罷。”說話之人就是朝廷重臣楊一清。徐正道:“楊大人來此有有何貴幹?”
楊一清道:“指揮使大人,我看此事就這樣吧,爾等不必再去作為。”
徐正等人十分不解,徐正嚴詞問道:“我們錦衣衛如此興師動眾,楊大人為何如此說來?這不是皇上的號令,楊大人對不起了。”
楊一清道:“這水源酒樓是京城達官貴人,富豪商賈的消遣之地,若是壞了他們的雅興,可就不好了。這姦細能夠幹什麼,成祖稱帝之後,對各地藩王削減了治權,兵權,不會有什麼大事的,皇上向來不會在意。”
徐正不屑道:“楊大人對不起了,我們錦衣衛之人向來只對皇上負責,其他的事情皆不在我們錦衣衛考慮的範圍之內。皇上在不在意那是皇上的事情,我們做不做,是我們的錦衣衛的事情。今日的事情,我們錦衣衛不會叫一個人漏網,但是也不會傷及無辜。”
徐正這番話可以說是打了楊一清一個耳光,其言外之意便是讓楊一清不要干涉錦衣衛的事情。這楊一清久居官場,怎能不知道徐正的意思,這徐正向來是不買任何人的帳,這也是楊一清欣賞徐正的地方。
楊一清聽徐正這麼說,笑了笑搖頭道:“錦衣衛指揮使果然盡忠職守。”徐正再對對手下之人下令道:“各位聽好了,我們圍住這裏之後,要聽從我的命令,一旦情況生變,我就會立刻發令,大家到時候要立刻動手,若是有人從酒樓里倉皇逃出,則務必擒住此人,大家此次行動可要小心了,認認真真把這裏給我看好了,可別叫一個人漏網,大家開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