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生了生了
這個冬天都以朱愛明為中心，哪有心思備年貨？不過朱愛明氣色有了明顯好轉，大家終於鬆了口氣。
臘月二十三小年不知不覺來了，朱家村的年味越來越濃，從家家戶戶的廚房裏餐桌上都看得出滿滿的年味、濃濃的香甜和忙碌的喜悅。
朱家村已經開始陸續殺豬準備過年了。朱家村每戶人家一年總得要養一頭到兩頭豬，一是為了年底過年，二是為了明春孩子們的學雜費。當然家裏有人外出打工的人家養豬可能純粹為了過個肥年，然後再買個豬仔養着明年過年。
何梅今年急着錢用，早早把肥豬賣了，豬仔還沒買，今年過年連豬下腳料都沒有了。不過，今天中午好心的鄰居蔡蘭和吳阿婆都給何梅送來了兩斤肉和一些豬肝豬腳什麼的。下午的時候，何小妹看朱愛明身體不好，也不能去她家吃晚飯，便早早讓丈夫朱江好送來了五斤豬肉和半個豬頭。
看着客廳的大桌上堆着這些，大寶一家都很感動，何梅將肉做了湯給朱愛明喝了一碗，然後其他人都喝了半碗。這可是自朱愛明生病以來，家裏人第一次喝肉湯！
有了肉之後，何梅像往年臘月二十三一樣做送灶餅祭拜灶神，桂花、小七和曉躍也在旁邊學着做。
幾個人忙到七點多，大寶家的廚房裏已經熱氣騰騰了，蒙在小木窗戶的擋風塑料薄膜開始滴水珠了。
此時，朱家村已經不斷響起了鞭炮聲，何梅讓大寶和小寶也去門外放鞭炮，迎灶神。迎完灶神，大家正開開心心地、熱熱鬧鬧地圍坐在桌子前吃送灶餅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
“咚咚，咚咚！”大寶家前院的大門響了。大黑狗耳朵靈，最先聽見了，朝門外狂叫了幾聲。
“你去看看，大寶！這時候還有什麼人敲門？”何梅剛坐下板凳，準備吃送灶餅。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吃飽了！”曉躍早已吃好幾個送灶餅，立即從凳子上爬了下來。
“別去，外面風大很冷，你看窗戶！”桂花一把拉住了她。曉躍瞪着眼睛看着小木窗戶的塑料薄膜被風吹得拚命亂鑽。
大寶剛一打開廚房的門，大黑狗一個健步沖了出去，一股冷風就鑽了進來，把院子裏的幾片樹葉也帶了進來。
大寶前腳剛出去，曉躍也趁着桂花不注意一溜煙跟在後面鑽出了門縫。
“你，你······”桂花一手沒抓住，急着叫道。坐在旁邊的小七伸手去抓，抓到曉躍的衣角也沒抓住。小七起身去追，何梅立刻把飯碗放下，一看情形便趕緊讓桂花起身跟上去，何梅自己在後面也跟了出來，只剩下朱愛明一個人。因為何梅怕小七趁機在這個漆黑的夜晚跑了，她防備小七的心一刻也沒放鬆過。
大黑狗兩隻後腳離地，兩隻前腳趴在門上，又朝外面叫了兩聲，它的兩隻烏黑髮亮的眼睛盯着門外的一個人影。大寶並沒有直接打開院門，而是從大門的縫隙中看出去，朦朧的夜色中，他立馬認出了六指姑娘在門外，很焦急的樣子，心想大概也是家裏沒的吃，又來要飯的。然而這過年的遇上要飯的不吉利呀！因此，大寶並不想讓她進來，於是回頭朝廚房方向喊道：“媽，是六指姑娘！”
六指姑娘村裡人都是這麼叫她，何梅一聽是六指姑娘，估計她家裏孩子餓了，立馬應道：“趕快讓她進來，趕快讓她進來，你爸病倒在河堤上的時候，全村就她跑回來告訴我們的。我們還沒來得及謝人家呢！”一邊說，一邊叫桂花趕緊去廚房給她拿幾個送灶餅。
大寶這才把門打開，看見六指姑娘衣着單薄，渾身凍得直哆嗦，手裏抱着一個包稻草，但是臉上笑得像一朵綻放的煙花，像是撿到了大元寶。
“何嬸，是我！你沒想到吧？”六指姑娘過年的時候從來不會去人家要飯的，她也知道人家忌諱這個。
“六指姑娘，是你？快進來，快進來！”何梅一看六指姑娘笑得如此燦爛，身子直哆嗦便趕緊讓她進來。沒料，六指姑娘推辭說：“何嬸，我不進來了，這個給你。”她把手裏的一個稻草包裹遞向何梅手裏。
“這是什麼？”大寶問道。
“兔子！兔子！”六指姑娘高興地說：“朱小虎今晚捉到兩隻兔子，我給你們送一隻來了。”
曉躍一聽是兔子，立刻接了話茬，說：“我要，我要！”何梅立馬制止了她，說：“小孩子，還不懂事！今晚吃了送灶餅就長大一歲了！”
“你的我們不能要，你的我們不能要。”何梅覺得他們可憐，便把手裏的兔子還給六指姑娘。六指姑娘還是再三推辭不能帶回去。何梅只好收下那隻兔子。
六指姑娘轉身就走，何梅喊道：“等等，等等！”然後朝廚房方向喊道：“桂花，桂花，你好了沒有？”
桂花手忙腳亂，一邊回答：“馬上就好，馬上就好！”一邊把幾個熱乎乎的送灶餅從鍋里盛起來，找到一個乾淨的舊毛巾包了一層又一層，趕緊跑了出來遞給六指姑娘。六指姑娘看了看手裏的東西有點猶豫。
“拿着，快點拿着，回家給孩子吃！”何梅說道。何梅看了看大寶。大寶立馬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對六指姑娘說：“我媽讓你拿着，你就拿着吧！”六指姑娘這才慢慢接過桂花手裏的送灶餅。
“謝謝你們，快點回去吧！”何梅讓大寶給六指姑娘拿把手電筒，六指姑娘說自己習慣山路不怕的，何梅把兔子給了桂花，自己要送送六指姑娘一段路才回來。大黑狗知道要送客便一個箭步沖在前面跑得老遠。
曉躍自從知道這稻草里包裹的是一隻兔子，便一直盯着看。桂花走一步，她跟一步。幾個人走進廚房，你一句我一句把剛才的事情說給朱愛明聽。朱愛明也頓時感覺心裏一股暖流遍佈全身。大家都很感動。
“媽，我要看！”曉躍想打開稻草看看。桂花打開了稻草包裹的外殼，兔子前腳捆在一起，後腳捆在一起，兩隻紅眼睛瞪着這個陌生的環境。
好可憐的傢伙！
“這是只大兔子！”桂花說道。
“媽媽，媽媽，把它打開！好可憐的小東西！”曉躍說。
“不能打開，打開就跑了！人家是送來給爺爺補身子的，不是給你玩的！”桂花告誡道。曉躍一聽差點哭了，因為她已經期待很久了。
“給她玩，給她玩！我這病好了，也吃不了好東西！六指姑娘這份心意我領了！”朱愛明在一旁笑着說，一邊為有六指姑娘這樣的人都惦記着他感到世間的美好無處不在。
桂花聽父親這麼一說，便把兔子的四隻腳解開，然後放進了一個倒置的大竹筐里罩起來，曉躍歡天喜地地抱着一顆大白菜跟在桂花後面，開始餵了起來。
這時，何梅回來了，看見曉躍在廚房鍋灶旁開心地喂兔子，本想說什麼，可是還是沒說，趕緊坐到自己的凳子上開始吃起來。
大寶的眼睛還是盯着眼前那盤送灶餅，他本想多吃幾個，可是今年家裏肉少，做的就幾十個，送給六指姑娘六個，家裏就剩下眼前的幾個了。
“六指姑娘真是個好人，估計他們家好幾年也沒吃送灶餅了。”何梅一邊吃一邊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