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反了天了！”王桂紅推開萬寶強，已經沒了最初咄咄逼人的囂張樣，而是氣得臉紅脖子粗，大聲咆哮：“今天要是不還錢，就拖豬！”
萬月淡然：“還錢可以，什麼時候你家把那幾年的伙食費還了，再說。”
“一大清早，吵什麼。”威嚴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幾人的爭吵。
“您怎麼來了？”萬寶強喊了聲。
萬家的一家之主，萬山拄着拐杖進門，塵着臉指着萬寶強：“你弟弟頭七剛過，你就上趕着天天來這裏鬧，不怕村民笑。”
“爹，話不能這麼說，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富貴就要上私塾，這錢從哪裏來？”王桂紅一向覺得公公對四弟一家更好，只不過沒敢表現出不滿，畢竟現在一個兒子沒了，以後老人走了，村裏的補貼，老人的房子，存下來的棺材本，都是錢呢。
“行了，嗓門小點，等下讓富貴去我那屋裏。”對於孫子，萬山還是喜歡的。
萬欣咽了咽口水，爺爺每次叫萬富貴去屋裏都是有好吃的，她看見過好幾回了，如果爺爺也叫她一次那該多好。
萬山確實最偏愛四兒子，只不過媳婦嫁過來這麼多年，一個兒子都生不出來，求神拜佛也不沒用，他對李蓉芳以及三個女孩子，感情很淡，三個女孩都比不上萬富貴的一個腳趾頭重要。
“知道了公公。”王桂紅得意的戳了戳萬寶強的背。
等兩夫妻走了，萬山也不再逗留，臨走時把李蓉芳叫到屋外。
“富貴是咱們家的根，是香火!趕緊把錢還上，他們一家子負擔大。”頓了頓，萬山又說：“我看萬月這丫可以出去做活，給大戶人家當丫鬟，一個月也有幾吊錢，以後富貴還得上私塾考功名，這些做姐姐的，要多幫襯。”
言下之意，萬山希望萬月能去大戶人家當丫鬟，掙來的錢給萬富貴上私塾用。
萬月和萬欣正貼着牆角偷聽。
要不是已經活了半輩子，萬月可能真的會動搖，去大戶人家做丫鬟掙錢補貼家用，然後合適的時候找個男人嫁了，生兒育女。
可重活了一世，這話在萬月的心裏，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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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山走後，李蓉芳快步走近屋，揪過萬月，看她手臂上淤青一片，眼眶紅了，卻又罵：
“還嫌鬧得不夠大，誰教你頂撞他們。”
萬月冷笑，教養可不是用在那兩口子身上的。
“娘，越怕事越會被欺負，爹是老實人，他們已經天天欺負咱們，現在爹走了，這些親戚更猖狂，要是剛才不反抗，咱們家的豬就被拖走了，要不我就得給他們做牛做馬。”頓了頓，萬月繼續道：“剛才的話我聽到了，爺爺說得不對，我不會去大戶人家裏做丫鬟，我要去繡房學一門手藝。”
上輩子，她就是別人說什麼都信，都以為是為自己好，家裏幾個親戚說去做丫鬟，她就去做丫鬟，後來本以為找到了人生的歸宿，嫁給了心心念念的顧清陽，想着自己一無所有他卻依舊娶她，心中即是感激又是覺得幸福，沒想到這一切只是鏡花水月。
別人看她，就像看不值錢的狗屎！
李蓉芳嘆氣：“咱們家雖然落到這地步，但好歹你爭氣，如果真的能做個綉女，那以後咱們家也算出了個有能耐的...”不再說話，她重重的嘆了口氣，低頭去撿碗筷的碎片。
萬月知道那一聲嘆息夾雜着多少無奈和辛酸。
李蓉芳嫁進萬家之後，在里被家裏親戚欺負，外面被村民欺負，後來丈夫也沒了，終於有一天跳河自殺了。
看着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十幾歲，身材枯瘦的親人，萬月心裏疼，蹲下幫李蓉芳撿碎片，“娘，別擔心，爹沒了還我有和妹妹。再苦再累，只要我們一家齊心協力，肯定會熬過去的，等熬過去了，好日子就有了。”
“怎麼熬啊”李蓉芳已經低聲哭起來。
“別怕，沒聽說過想活活不下去的。”萬月站起來，“二妹帶好妹，娘你去休息，我去煮飯。”
萬欣應了聲。
來到灶房，萬月掀開米缸的蓋子，米缸里還有小半缸的米，一天三頓，稀飯乾飯混合著來，好歹還能撐一撐。
她把米分成幾小撥，拿了足夠三人吃的份出來，今天是她重生的大日子，而且李蓉芳剛生完孩子需要吃飽，這種口糧不能省。
今天吃的是米飯，米飯蒸熟后顆顆飽滿，她還用韭菜炒了兩顆蛋
李蓉芳捨不得，要讓兩姐妹吃。
萬月見了，找了個借口把妹妹帶出門。
李蓉芳身體一直不好，現在還要養個吃奶的，丈夫又剛過頭七，這幾天淚都不知道哭了幾回，早就虛弱得眼睛發黑，但為人母親的，肯定不會當著孩子的面自己吃，正是知道這些，萬月才會故意拉着妹妹離開。
廚房裏，萬月鹹菜缸里撈了根腌蘿蔔，又把米飯泡開變成稀飯，這樣一碗米飯可以分成兩碗稀飯，一人一小根就着剩下的粥吃飯。
吃飽后，萬欣去帶妹妹，萬月一邊打井水洗碗，一邊想着接下來的路。
雖然現在家裏很窮，而且爹死了，之後他們母女幾人的日子會很苦，但無論如何都要活，不辜負重活一次！萬月心裏想。
當務之急，是要先給李蓉芳坐好月子，補好身體。
萬月有了主意，靠山可不就得吃山么，她要去山裏看看有什麼野味！
他們住的村子背靠着山，山裡時長有獵戶去打獵，設置了不少路標，是不少農家孩子玩樂的好去處，野雞斑鳩啥的，也不少。
下午，萬月在晚飯前進了山，晃悠了一圈，野雞沒有捉到，倒是菌菇已經到了季節，村民不愛吃菌菇，山裡長了很多都沒人來摘。
上輩子萬月和萬寶振一起進山採過菌菇，有些經驗，既然抓不到野味，乾脆就采一些菌菇，等日頭越來越偏，山裡起了霧，萬月只好準備下山，忽然草叢裏竄出來只野豬。
這事只灰皮大野豬，有長長的獠牙，村裡時長有老人說，某某人被這野豬拱了下，腸子都能拱出來。
野豬煩躁的刨土，屁股后掘着。
萬月轉身就跑，反而激怒了性情暴躁的野豬朝她追去。
她跑得太急，卻被藤蔓絆倒，眼看着野豬就要衝過來。
一陣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閉着眼睛等死的萬月好一會才睜開眼睛。
野豬的背部中了一箭，箭柄深深的沒入野豬剛硬的皮里。
一個身穿戎裝的男人從榕樹后現身，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滿頭烏髮只用一根藍色綢帶扎扎着，他踩着枯枝，桀驁不馴的面龐被午後的陽光照亮。
男人收了弓，在逆光中眯起眼睛，黑髮在風中張揚
萬月卻大吃一驚，來人是盤龍村裡響噹噹的人物-顧清丞，本是當今聖上的御前侍衛，后帶兵打仗，靠着累累軍功從小病升到了驃騎將軍，職位只在大將軍，丞相之下。
常常有人說，在朝歌，像顧清丞這麼年輕就當上將軍的，前無古人。而對於萬月來說，顧清丞不僅僅是盤龍村的神話，更是顧清陽的親哥哥。
上輩子，萬月和顧家族權利中心的顧清丞沒有任何交集，這樣的大人物她是見不到的，唯獨從顧清陽那裏聽來隻言片語。
萬月記得，上輩子，就在她和顧清陽成親那年，顧清丞恰好升為大將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