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原罪
不知出於什麼顧慮,“孟離”並沒有第一時間上前進攻。
或許是知道林子月經歷過部分試煉,所以現今對於七大罪的力量充滿抗性,V並沒有利用孟離和軒轅彥就能短短几招壓制住林子月的信心,不過他回頭看了兩眼身後被紫焰蝕骨的兩人,知道只要自己手上捏着這兩人,那麼林子月便絕對無法下定決心逃走。
她這樣的人,弱點太多,太明顯了。
林子月也沒有動,她眼中的掙扎像是時起時伏的泡沫,她身旁的洛零倒是臉色陰冷,但是她的實力本就比三人差了許多,即使有心幫忙,她也清楚自己大概跟軒轅煜和冷鬼王一樣,撐不過一個照面。
但是有人動了。
雷邪將胸口的雷靈釘扯了下來,伸手一拍,雷靈釘竟然被他直接釘入了胸口,血液從外緣滲出,卻沿着閃電般的紋路往空氣中飛散,雷邪周圍的空間顫抖起來,產生了道道龜裂。
“孟離”臉色一沉:“X!你不要命了嘛!”
雷邪神色不變,但是那些擴散在他身邊的閃電狀血絲卻蔓延得越來越快,他的臉色也隨着胸口的血液滲出而變得慘白:“總有些東西比命重要,從我作為雷邪踏入人間的那一刻……我就不再用那個名字了,V。”
洛零深深地望了雷邪一眼,他沒有看她,而是目光飄忽,似乎在追憶什麼。
洛零不知道雷邪的過去究竟是什麼樣的,僅是知道自己和冷鬼王等數人跟他似乎頗有淵源,但是每每提及,雷邪都不願意細數。
冷鬼王似乎有那些回憶,但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洛零,所以洛零不明白,為什麼雷邪會願意付出生命。
她自然不願意見到那般情景。
但是雷邪周圍暴動的雷靈力,就連洛零都不敢直接靠近他阻止他,因為那些靈力統統由神器般的雷靈釘捲起,發揮出了遠超雷邪本身的能量,就連洛零或林子月都沒辦法抵擋那些不分敵我的傷害。
“雷邪,快住手!你知道我是不會走的!”洛零喊了起來,她眼中冒出委屈的淚水,絕對沒法接受別人因為自己而付出生命,卻又什麼都無法做。
見到雷邪絲毫不聽勸阻,洛零轉向了林子月:“子月姐!”
林子月沒有動,仍然在跟“孟離”對峙,見林子月對洛零的呼喚毫無反應,“孟離”的臉上笑意越深了:“看樣子你是真的不打算走了,你在等什麼呢?”
雖然心思被冷鬼王戳穿了,但是林子月卻不閃不避他話里的嘲笑之意:“等你。”
冷鬼王的笑容收斂起來:“等我?可以,你確實跟L不一樣,我很欣賞你,就沖你這句話,我可以只廢你半成形的神格,收走監察使手杖。”
“就沖你這句話……成吧。”林子月提了提嘴角,月杖忽然往後一點,雷邪胸口的雷靈釘上,綻放出刺眼的白光。
原本離爆發只差一線的雷靈力,忽然被雷靈釘收回,那些血絲眨眼間便已經被引回雷邪胸口,在雷邪驚詫的目光里,他竟然隨着那道白光一起融合,瞬間被白光捲起。
白光倒飛回到月杖上,林子月竟然直接把雷邪收進了月杖里。
洛零總算是鬆了口氣,但是她看向林子月的目光卻疑惑了不少。
林子月從“孟離”臉上移開了視線,沖洛零笑笑,接着一道黑光再度從月杖上彈出,“孟離”側了側頭,看着那道黑光將地上的冷鬼王捲走,然後重新融入到月杖里。
“你這樣直白,我倒是知道你在等誰了。”V眼裏帶着戲謔:“你就這麼自信能憑藉無字使與我對抗?”
林子月月杖輕揚,周身飄起黑白兩色的光點,映照得她整個人彷彿飄在光海中一般,她手中的月杖直指“孟離”,但她的傲然和敵意卻跨過時空的距離,竟然讓V覺得靈魂微微刺痛。
林子月的聲音還是那樣溫和,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我只是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你可以有你當成備用的七宗罪,那我自然也可以有我的……夥伴。”
“孟離”稍微眯起眼睛:“也對,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異呢。”
不過他眼底對“夥伴”這個詞不屑一顧的嘲諷,自然落在了林子月眼中。
兩人之間對峙,狀況越來越緊張。
他們都在等。
洛零站在林子月身邊,低聲道:“子月姐,軒轅他沒事吧?”
林子月視線一動,剛好趴在地上的軒轅煜抬頭,她迎上了他焦慮催促的目光,只得沖他搖搖頭。林子月竟然直接對着“孟離”道:“我需要你保證不會傷害別人,等到勝負分明的時候,不論結果輸贏,我都會接受。到時候你樂意怎麼對我,是死是活,我都毫無怨言。”
“你這麼坦然,也太高看我了。”V偏了偏頭,目光掠過地上的軒轅煜,冷笑着說:“我可沒你那麼大氣……”
“孟離”對上了林子月專註的眼神,片刻后,嘆了口氣:“就算我不對他動手,你以為他不會來我這裏尋死嗎?可笑。”
一時間兩人無話,又是漫長的沉默。
洛零也被林子月的鎮靜所感染,飛快在心裏思索着脫身的辦法,但是一想到冷鬼王和雷邪都被收到了月杖里,她沒有信心憑自己一個人就能拖着林子月逃跑,畢竟林子月的態度太堅決,洛零也知道自己沒可能強行帶她走。
而數分鐘前,從孟離跟軒轅煜剛剛被V附身那刻開始,小廣場外側不斷驅趕魔物的玩家們,就注意到這些魔物開始出現異常行為了。不論他們怎麼引誘或者用物理手段擊退、拋飛,這些魔物總是拚命往廣場外側行進,似乎十分忌憚那廣場上傳出來的某種氣息。
最先注意到不對勁的依然是珍珠奶咖,她手中懷錶上的指針開始瘋狂亂轉,檢測到的魔氣已經太強,遠超這個懷錶的感應範圍,以至於出現了令珍珠都迷茫的怪象。
無心注意到珍珠神情不對,當即開口問道:“怎麼了?茯苓公會的佈置有問題?”
茯苓公會就是珍珠作為會長的一個公會,以妹子和輔助牧師出名,全名是“茯苓軟糕公會”,不過大家平時稱呼都簡短地喊“茯苓公會”,因為公會內職業特別不平衡,大家俗稱也會喊茯苓奶團。
珍珠搖搖頭,試圖撥弄手中的懷錶,結果沒等她調節幾下,那懷錶突然一滯,然後在“嘶嘶”的聲音中冒出黑煙,接着珍珠手心裏直接發出一聲碎響,那錶盤炸碎一地,這件極強悍的輔助裝備居然直接報廢了。
“我——”珍珠平時這個脾氣極好的人,都差點沒直接爆粗口,這可是她廢了老力氣在雲歸附近一個古遺迹里找到的啊!怎麼這突然就自爆了!
折葉浪客唏噓地搖了搖頭:“看沒?這就是幻世這沙比遊戲的尿性,策劃BISS!”
無心皺起眉頭:“這不太對勁吧?就算是遠程外掛也不至於這樣直接爆掉他人人裝備啊?”
廢果殼抓了抓腦袋,卻意外地提出一個非常合理的猜測:“會不會跟那幾個外掛玩家無關啊?你們看,這座城市看上去跟幻世那些古遺迹的風格一樣吧?那麼這裏這麼多魔物,按照一般劇本來說,怎麼也該有個異常強悍的BOSS看守啊?我們至今也沒遇上太過強力的魔物對吧。”
南城有些驚訝:“你還真是……難得聰明一回啊?難怪那些外掛玩家要待在那小廣場了,怕不是他們看準了這次活動,特地來消滅那個大BOSS的?”
折葉有些迷惑:“哇靠,那這算是一個BOSS去打另一個BOSS?哪裏都不太對吧!”
無心擺了擺手:“不要說風涼話了……珍珠,說一下你的判斷。”
“走,我們立刻走,這裏可能留不得了。不只是懷錶的數值顯示太可怕以至於超過了我的感應範圍,導致它在我強行想監測的情況下自毀。我總有種非常可怕的預感,我們不能再留在這裏了!”
珍珠的表情也很焦慮,這在她身上是極其罕見的,這樣的不安在幾人中間也是飛快蔓延起來,玩家的領頭小隊裏,氣氛一時間有點凝重。
曼陀羅雙手抱臂,這一次沒再跟珍珠較勁了:“你這個預感靠不靠譜另說,但是這個懷錶爆炸……恐怕確實代表那個NPC的威脅遠超我們的能力範圍,不然不至於出現這麼異常的情況。”
折葉搖搖頭:“要是大家裝備天天玩自爆,幻世的策劃也早該自爆了,這確實太不合常理了啊。”
廢果殼特別無奈:“可是就這樣走的話,我們可是白白放走了一大波積分啊,早知道……不對啊,要是那倆BOSS打起來,那我們不是正好可以撿便宜嗎?”
“漁翁之利也要有命撿,到時候他們打起來整個天空之城直接掉下去都不是沒可能,我覺得雲歸城都很危險。”南城瞪了兩眼廢果殼,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結果在這種時刻,就連南城都下意識站在了珍珠這邊,她們的直覺確實比較強烈,那小廣場上傳來的魔氣其實也影響到了玩家,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所感應,只有第六感比較強的,會隱約有些恐懼和焦慮。
而對於另一部分人來說……
無心突然開口:“你們隨意,主導權交給南城吧,這種時候你們就不要爭論了趕緊自己商量出個對策。折葉你帶公會的大家直接下去回雲歸,不要管那些魔物,儘快離開雲歸城附近這個活動的範圍。”
折葉當即就愣了:“不是,會長你這什麼意思?那你自己呢!”
無心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感受到了那小廣場傳來的召喚,那樣深刻的莫名誘惑力,幾乎讓他整個人都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無心只想快一些過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在催促着他,但是他就是感受到了那邊傳來的強烈誘惑,那讓他心醉的吸引力究竟是什麼?無心只想去一探究竟。
“我要去看看。”
“會長!你瘋了!?你一個人去——”
無心飛快地打斷了折葉的話:“反正遊戲而已又不會有生命危險,我覺得那裏有什麼正在呼喚我,我一定得去看看。”
這下不只是折葉驚訝了,其他人都感到了不對勁。
珍珠當即伸手拉住了無心,因為他似乎有直接轉身離開的打算:“無心?你到底怎麼了?”
“我說不上來……但我必須得去看看,有什麼在催促我。”無心拽開了珍珠的手。
一直沒有說話的曼陀羅也神情恍惚:“你、你們難道沒感覺到嗎?有種好強烈的誘惑啊……”
她剛剛往小廣場踏出一步,便被身邊的南城攔住了:“曼姐!你怎麼也跟着發瘋啊!那裏真的去不得!”
“南城,你放開我。”曼陀羅的聲音很冷,生硬得像是在壓抑着怒火:“我真的得過去!”
南城死死拽着曼陀羅,不理解她怎麼也突然變得如此奇怪:“曼姐!你聽到珍珠的話了,那地方不對勁,我們得趕快——”
曼陀羅瘋狂地掙紮起來,南城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然後曼陀羅瞬間扭過頭去,往那小廣場的方向拔足狂奔起來,看都沒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南城。
珍珠扶起異常迷茫的南城,望着曼陀羅的背影皺起眉頭,只覺得背後發寒。
首先脫離隊伍的南城,簡直就像是傳達出去了一個訊號,零零散散的玩家一個個從隊伍中跑了出來,跟隨在南城的身後往小廣場的方向跑去,若是林子月或軒轅煜在,自然看得見繚繞在這些玩家周身的一道黑線,正在不斷牽引着他們,吸引他們往小廣場的方向前進。
“喂!你們去哪?趕緊回來!”廢果殼高喊起來,但是那些人就像是根本聽不見一樣。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過來報告:“會長!好幾個人自己就出去了……”
“什麼毛病啊?還沒說要去打吧?”這是以為要進行總攻的。
“攔都攔不住,這些人搞什麼啊!瘋了啊都不聽人勸的!”折葉也是急得跳腳,聊天欄里瘋狂私聊着公會裏的人,但是根本沒用。
無心揉了揉額頭:“我也得去了,你們……”
他頓了頓,直覺告訴他這情況太過異常,但是他自己卻無法抵抗那種誘惑自己過去的東西:“你們要走就趕緊走吧,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
說罷,無心也轉身往廣場的方向走去,折葉緊張得一把撲了上去,緊緊抱着無心不讓他過去:“會長!那些人明顯魔怔了但你得清醒點啊!別跟着他們過去啊!”
“折葉,你最好趕緊放開我……你沒有那種感受,你不知道那呼喚我的東西多奇妙……”無心的眼中清明了一瞬間,然後又被那種恍惚的神情所取代。
折葉死活不肯放手,無心的喉結動了動,伸手取下了腰間機關匣裏面的鉤鎖,一把反手扣在折葉肩頭,然後他將另一頭甩出后瞬間引動機關。鉤鎖另一端扣在了一截斷牆上,折葉沒反應過來,瞬間便被甩飛出去,猛地撞在那斷牆上掉了幾點血,不可思議地望着無心。
無心跟南城一樣,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將所有人的呼喚都拋在腦後。
“這已經不是……正常遊戲的範疇了吧。”珍珠的面色越來越凝重。
廢果殼將牆上的機關用重盾敲碎后,折葉才終於重新站到了地面上,怔怔地看着無心越走越快,一路小跑的背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折葉覺得自己又是委屈又是氣憤。
卻下意識無法將這怪異的情況歸咎到無心本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