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衛太子妃
在外祖家吃了一頓午飯後,康康和蕭墨言回府,他一向有午睡的習慣,上了被火爐熏得暖呼呼的馬車便有些困了。蕭墨言扶着他的肩膀,讓他靠着,趁他有些迷糊的時候問他。
“康康,你想你娘嗎?”
“想。”康康眯着眼說。
“你想要一個新的娘嗎?”蕭墨言又問。
康康點了點頭,在他知道自己的娘已經過世后,徐喻明就跟他說了他的父親得再娶一個,不然他會一直孤零零的很可憐。
蕭墨言沒料到他會想也不想就答應,也不知是錢塘哪位教的他,見他快要睡著了,他又小聲問:“找一個像你姑姑這樣的人當你後娘可好?”
康康點頭,也沒有多想,身子已經歪向蕭墨言,靠在他腰上睡著了。蕭墨言微一揚唇,卻又輕輕一嘆。
跟着府里的一群親戚熱熱鬧鬧地過了一個年,康康被家人的體貼和周圍新夥伴的友好環繞着,一時也忘記提回去的話。等正月的熱鬧過去,他的父親忙碌了起來,他甚至不能每天見到他。既然父親這麼忙,他也不好去打擾他,便只能忍耐着。
一直到了清明節,蕭墨言難得在家休假,康康去請安時便問了他幾時回錢塘。
蕭墨言想了想,溫和地說道:“再過一陣子吧,近來父親公務繁忙,沒空送你回去。最近你可有乖乖看書?”
“看的。看的都是以前姑父教過的書。”
“我們還得在京城呆一段時間,不如你先到族學上學,免得誤了功課。”
康康想了想,覺得呆在府里也是無事,便點了點頭。
蕭氏族學上學的孩子頗多,他們不一定都姓蕭,但跟蕭家都帶着關係。除了蕭家嫡支的人,孩子入學都得經過校考,考過了方能入學。取了大名為蕭康思的康康順利入學,才發現原來跟他差不多聰明的孩子有許多,像鐵頭和山子這樣笨的才少有。
跟在他身邊比他大兩歲的小廝胡生也不怎麼聰明,他讓胡生跟着一起識字,胡生花了好幾天學會了沒幾個。不過胡生比鐵頭和山子要聽話,蕭康思勸他多練字,他也練了,讓他陪他玩他也陪了。只是跟他玩沒什麼意思,他處處都讓着他,一點也不像鐵頭和山子,蕭康思自然知道是因為他是主子,胡生才會如此,府里的下人都是如此,他又擔心,將來鐵頭和山子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就是學堂里他的同窗對他也十分禮讓,他一開始不知道是為什麼,漸漸才發現是因為他的父親是很大的官,他們的父親怕他的父親,他們才會處處讓他好。被許多人捧着是一件讓他微微有些得意的事,他卻還是想要回錢塘去,和鐵頭和山子在一起。
他沒能回錢塘,他為他們挑的禮物和他寫給吳莎和徐喻明的信卻被送到了錢塘,他也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他挑的東西。錢塘那邊沒有信來,他甚至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收到了他的東西。
又到了年底,他趁着生辰的時候又問了蕭墨言幾時回錢塘。
“再等等吧。”蕭墨言說。
蕭康思失落地點點頭,心下已經猜到他可能不能回錢塘了。回去之後,他偷偷在被窩裏哭了好久,好在第二天休沐,也不會有同窗發現。他的姐姐倒是發現了,還連忙讓人去要了煮雞蛋為他敷眼睛。
“好好的,怎麼哭了?學堂里有人欺負你?”蕭萱兒關切地問。
蕭康思搖了搖頭,略一思索才說:“我想娘了。”
蕭萱兒一愣,她已經很久沒有想娘了,從她記事起她就跟着祖母,跟娘相關的記憶很少,如今她連娘長什麼樣子都忘了,她也忘了二妹的長相。康思出生后不久,母親和二妹就過世了,他應該不記得她們才是,怎麼會忽然想到母親了呢,蕭萱兒暗想,馬上便聯想到了那些傳聞。
“你不想讓父親繼娶嗎?”她小心問道,和這個弟弟並不熟悉,大半年相處下來只知道他懂事又貼心,卻又總像隔了一層。她有些忐忑地看着他,不知該不該跟七歲的他說這件事。
“父親繼娶也沒什麼不好的。”蕭康思說道,心下倒是馬上猜到姐姐的想法。
“祖母還想再有幾個孫子孫女呢。”
“我也想要弟弟妹妹。”蕭康思笑着說,他是真的想要一個弟弟或妹妹,就算像寶兒一樣愛哭也沒關係。
蕭萱兒淡淡一笑,也不知弟弟說的是真是假。她其實並不希望父親繼娶,但是這事不是她不願就可以阻止的,她現在只盼着父親選的這位繼母是個好相處的。
蕭墨言回京也一年了,他頂替葉司徒成了新的司徒,葉司徒也沒有致仕,而是成了相對空閑的司空。蕭墨言管着太僕、鴻臚、廷尉三卿,又要與太尉、司空議政,每日都十分忙碌。他擔任廷尉時沒少得罪人,如今成了司徒,哪怕是簡在帝心的人物,許多人對他也是不遠不近的處着,生怕他行事還如擔任廷尉時一樣凌厲。
不過大半年相處下來,他們都覺得蕭墨言沉穩不少,哪怕見了人還如以前一樣神色淡淡看不出真意,至少言語溫和不少,對陛下所提的建議也不是全盤接受,與朝臣辯駁時目光也是平和的。到底是年紀大了,他們暗想,放心之後,對他的親事也就更關注了,當初選太子妃時,他們都沒有這般熱心。
偏蕭墨言遲遲沒有動靜,以前他不娶,旁人會以為他是為了嫡子,現在他還不娶,旁人也想不到原由。他不僅沒繼娶,家裏甚至連小妾通房都不曾安排,身邊侍候的人也都是小廝。這般清心寡欲的人,在官場中人看來要麼是為了沽名釣譽,要麼的別有隱情。他已經官至司徒,前者已經沒有必要了,那麼理由只能是後者。
身體有疾、忽然好男風、挑花了眼……每個人心中各有猜測,蕭墨言假作不知,哪怕母親來催,也被他以公務繁榮為由擋了回去。他就是想任性一回,不想再繼娶。
年底,隨着康康信件來到錢塘的還有衛太子妃產女的消息。太子大婚之前,他房內本有兩位通房侍候,兩人現在都記為孺子,繼續留在太子宮中。太子後宮的女人只有三等,太子妃、太子良娣和孺人,就如同宮中的只有皇后、妃子和美人一般。
孺人份位低,一般都不被太子妃看在眼裏,可是太子偏寵她們,又不喜齊暄帝挑的衛太子妃,嫌她小家子氣。衛太子妃初時還忍着,直到去年落胎后,她才一改往日的隱忍,將其中一位孺人杖斃,太子為此大怒,後來還被齊暄帝申斥,太子不得不進宮認錯,與太子妃緩和了關係。
這事哪怕宮裏封鎖着消息,外面卻能猜到原由,心裏也各有思量。
衛太子妃休養期間,太子又納了一位良娣,這位與太子妃差不多日子懷孕,不過太子妃早產佔着嫡長,哪怕只是個女兒也是尊貴的。良娣當時也沒有說什麼,私下卻笑話太子妃想搶在她前頭生兒子,生下來的卻是個女兒,算是白受了錯。可惜一個月後,太子良娣生下的也是一個女兒。
宮中石皇后心中不悅,又做主為太子納了一個良娣,這位陳良娣是石家姻親的女兒,與太子本就相識,與二皇子也見過幾面。
陳良娣剛入宮時,衛太子妃和秦良娣都忙着照顧新生的女兒,無暇理會她,倒讓她夜夜承寵。太子本就認識她,知道此女將來會是他的,先前還想提前享用,偏她不肯還一直吊著他,如今得手,被她小意哄着,他竟越發丟不開了。
衛太子妃知曉了還不覺得什麼,本來她就不受寵,太子只肯每月初一、十五到她房中,其餘時間她都是看着他去找別人,就是沒有陳良娣也有秦良娣,還有那些孺人、女婢。
“娘娘,葯熬好了,趁熱喝了吧。”太子妃的貼身婢女順心端着碗進來。
“安安的葯好了嗎?”衛太子妃問道,安安是她女兒的名字,因為是早產,出身後身體瘦弱,時不時地就要病一場。衛太子妃產後身體也一直不好,也無法親自照顧女人,只能將她交給身邊的嬤嬤。
“就快好了。”
衛太子妃滿意地點頭,接過葯時見順心雙眼通紅似是哭過,心下有不解,一時也不好說破,便問:“順意呢?”
順心一愣,支吾片刻才說:“正盯着小姐的葯呢。”
衛太子妃假作相信,心下的疑惑更重,在順心側身收拾東西時,正好望見她頸上的紅痕。她急忙收回目光,盯着手中湯碗內苦澀的葯汁。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喃喃地問:“順心,你想離開太子宮嗎?”
順心驀地看向衛太子妃,不由在她面前跪了下來,“婢子不願。婢子願追隨娘娘,誓死報答娘娘收留之恩。”
“不過是一日三餐幾身衣裳……不值當。”
“娘娘……”
順心還要再說時,衛太子妃把碗中的葯喝盡了,把碗交給了她。
“去看看小姐的葯好了沒有。”
“是。”順心應道。
衛太子妃望着門邊透出的光亮,又看着屋內富麗堂皇的擺飾,嘴角漏出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