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似雪
顧遙知離開魔族正殿後,忽的想起江留年還在地牢中,便又隱去了身形,折身返回魔族正殿。
顧遙知擔心被魔君發現,便未同正殿之中進入地牢,在正殿外的一處偏僻之地,化出靈力由地下向地牢中走去。
地牢的光線很是隱暗,顧遙知憑着記憶,尋到了關押江留年的牢房。
顧遙知揮袖,散發出迷煙,迷倒了守衛,向牢房中走去。
“啪!”顧遙知伸手,牢房上的鐵鏈掉落,看着坐在角落中的江留年,側頭開口“走。”昏暗中,未看到江留年容顏上的淚水。
江留年抬頭,看到顧遙知的一瞬間,猛然上前,雙手緊握牢房的圍欄“我到底是誰?”無聲哭泣。
顧遙知愣了一下,微微皺了一下眉,隨即反應過來,不知道了江留年是否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你在說什麼?”未清楚江留年究竟知道多少之前,顧遙知決定繼續裝傻。
“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同神族江家有什麼關係?”江留年彷彿瘋魔般,搖晃着手中的牢門。
“你是不想出去了嗎?”顧遙知有些煩悶,言語帶了些許怒意。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知道對不對?你是知道的。”
顧遙知不想再言語,拂袖揮向江留年,將江留年帶離地牢。
顧遙知出來時十分麻煩,魔君還在正殿之中,江留年又吵又鬧,顧遙知索性封了江留年的口,帶着江留年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地牢。
“你最好快些回去尋三殿下,如若被魔族發現了,你便不是被軟禁這般簡單了。”顧遙知憤然將江留年甩在一邊。
江留年一下子被陽光刺了眼,掙扎了許久,抬眼看向顧遙知,顧遙知的妝容,是她從未見過的清冷,身上的華服同江留年晚去兩個世界。
“三殿下就在附近,你若有問題,便去問他。”顧遙知不想再有過多糾纏,拂袖離去。
江留年頹然倒地,蜷縮着身子,抱着自己,頭疼欲裂,淚水浸濕了衣袖。
“留年!”魏凌寒看着藍田一步一步走遠,心中瞭然無法挽留,眼睛哭的空腫,回宮途中,看到了蜷縮着的江留年。
“留年。”魏凌寒欣喜,慌忙上前,擁住江留年,乃至發現了江留年身上細小的傷口,滿目心疼“你怎麼了?留年,留年。”拍着江留年的身體,卻發現江留年毫無反應。
魏凌寒心中擔心,輕輕推開些江留年,這才發現江留年已經陷入了昏迷,猛然抱起江留年,向自己宮殿奔去。
九宮翎。
顧遙知回到九宮翎,徑直向殿中走去。
含玉同念安起身,看着顧遙知走進來。
“你怎現在才回來?可是出了事?”含玉率先開口詢問,一邊問一邊為顧遙知斟茶。
“無事,只是遇到了江留年。”顧遙知接過含玉遞來的茶,輕抿一口。
“江留年!”含玉愣了一下,隨即笑到“他如今可是同三殿下在一起了?”
“嗯。”顧遙知點頭,看向念安,發現念安身上的魔氣愈來愈重,起身上前,俯身握住念安手腕,試探着念安的靈力。
“做什麼?”念安不懂,緩緩問道。
“你身體裏,怎有這麼多的魔力?”顧遙知皺起了眉,盯着念安,容顏有些驚愕。
念安猛然收回了手,側頭躲避顧遙知的目光“沒有,你探錯了。”
“我怎會探錯?你老實告訴我。”顧遙知有些怒了。
“這小和尚不乖的很,可是現在,你應該關心一下江挽年的身體,醉夢亭的人,已經截取了顧家亡魂。”含玉插口,看着念安,淡淡的笑着。
“真的?”顧遙知猛然轉身,瞬移至含玉面前。
“騙你做什麼?你沒看到這桌上的聚魂燈嗎?”含玉伸手手指,指着桌上放着的聚魂燈。
顧遙知猛然拿起,放至手中端詳,回來的匆忙又氣憤,倒是真未注意到桌上的聚魂燈。
“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含玉走至顧遙知面前,看着顧遙知,又看了看念安。
“還差一樣東西。”顧遙知收了聚魂燈,看向含玉,容顏浮現出了喜悅。
“什麼東西?”
“千魂鎖、空靈神獸的雙翼,就在宮中,我去取。”拂袖離去。
含玉看向念安,容顏滿帶笑意“你不準備告訴她?”
念安皺了眉,起身,凝望含玉,搖了搖頭。
含玉笑了笑“還真是痴情,只不過這份痴情,還能堅持多久?”轉身邁步,向內侍走去,帶着一聲嘆息“這件事,就算你不說,總有一天,她會發現的,醉夢亭的探子,可不是只聽我一個人的。”
念安低頭,攤開手掌,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感受到佛門的梵文正在一點一點消失。
【佛寺外的懸崖上,顧遙知同念安爭吵離開后。
“跪下。”懸崖邊上,夜色昏沉,空山大師憤然揮鞭,打在念安身上。
念安跪下,上身赤裸,承受着空山大師的鞭子。
“你可知錯?”鞭子落下,在念安的身上留下道道血跡。
“念安,無錯。”緊咬着牙關,忍受着疼痛。
“你氣走了一位犯了錯了人,你竟還不知錯?”空山大師容顏的怒意逐漸消散,將手中的鞭子交於身後的小和尚手中。
“我愛她。”
空山大師豎手,任由暴風雨擊打在自己身上“你可知,她如今去了魔族,她,會害死魔族大殿下魏凌芷。”
“魔族之人,本便該死。”怒意浮現,眉目有些猙獰。
“念安。”空山大師輕喚“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裏還像一個佛門弟子。”
念安低頭不語。
“我本想,把她囚禁在佛寺中,便能保住她腹中的孩子,如今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不可違。”伸出手,接住掉落的雨滴。
“孩子!”念安驚愕抬頭,看向空山大師。
空山大師看着前方,呢喃開口“她走了,日後,她的孩子也會走,她所愛的人也會走,你為什麼要氣她?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不可違啊。”嘆息間,冒着大雨,轉身離去。
念安頹然,跪在大雨中,眼睛中充滿了驚愕“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顧遙知,顧遙知。”
“佛祖~”念安起身,仰天長喚,又再次頹然跪地,淚水混合著雨水掉落“為何不放過她啊?為何啊?你不是救苦救難嗎?她已經受了這麼多苦,為何還有啊?”
淚水傾盆,仰天大叫着“如~來~”
雷電打的更為洶湧,雨水更為傾盆,天空一片灰濛濛的,看不出一絲光明。】
含玉和念安尋到顧遙知時,顧遙知已然在九宮翎後花園中的冰床前。
“唉,你們也來了?”靈姬欣喜上前,迎接含玉同念安。
“嗯。”念安點頭,看向顧遙知。
“進行的如何?”含玉走至顧遙知身邊,看着冰床之上的江挽年。
“還未開始。”顧遙知輕言,拂袖化出了聚魂燈、千魂鎖和珍藏已久的空靈神獸的雙翼。
“需要幫忙嗎?”含玉開口。
念安也想上前,掌心中的魔力突然的刺痛,念安擔心身體的魔力會影響顧遙知重生江挽年,便只得帶着靈姬退後了些許。
“伏羲琴在那邊。”顧遙知抬手,指向一處草叢。
含玉伸手,引的伏羲琴向自己飛來,伸出雙手捧過,飛身退後了些許,旋轉了身子,面對着冰床上的江挽年身體盤腿坐下,將伏羲琴放至自己雙腿上。
“開始吧。”含玉開口,手指撫上伏羲琴的琴弦,開始彈奏,彈奏間,隨着琴弦的撥動,有靈力散發出來,化為氣體包裹顧遙知同江挽年的身體。
顧遙知拂手,劃過面前的聚魂燈、千魂鎖和空靈雙翼,聚魂燈飛起,漂浮在空中,千魂鎖和空靈雙翼緊隨其後,漂浮在聚魂燈身後。
顧遙知的手心中,開始散發出陣陣靈力,四方靈力聚集,圍繞着冰床之上,沁入江挽年身體之內。
江挽年的身體,逐漸變的紅潤。
“這是什麼?”靈姬看着面前的一切,有些不可思議。
“噓!別說話,看着便好。”念安阻止了靈姬的話語,平靜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含玉彈着伏羲琴,琴聲陣陣,聲聲入耳,凝神聚氣,很是悅耳。
顧遙知聽着琴聲,手中的靈力漂浮着,緩緩閉上雙眼,跟隨着琴聲控制着周圍聚集的靈力。
“顧遙知,時間到了。”含玉抬頭,看向顧遙知,並未開口,用靈力告知了顧遙知。
顧遙知約摸再等待了片刻,猛然睜開雙目,手中靈力忽的噴發,聚魂燈顫抖着,燈芯中聚集的亡魂開始逃離聚魂燈。
“換笛。”顧遙知開口,容顏滿是嚴肅。
含玉停下了彈琴,將伏羲琴推至一邊,接過顧遙知扔來的玉笛,縱身飛起,懸浮空中,執笛吹奏。
千魂鎖受了笛聲影響,晃動着身體,向散發出的魂魄勾去。
空靈的雙翼飛舞着,化為巨大屏障,包裹着冰床,放至魂魄飛出。
顧遙知手心的靈力再次加強,利用自己的靈力,牽引着魂魄進入江挽年的身體。
突然間,靈力噴發,直衝雲霄。
顧遙知同含玉驚愕,躲閃不及,被靈力衝撞出去。
“遙知。”念安同靈姬慌忙上前,接住顧遙知同含玉。
“遙知。”顧遙知驚喚,伸手上前,剛走出兩步,卻又被強大的靈力擊中,唇角溢出鮮血。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含玉驚訝,想要上前查看,卻又無法上前。
“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搞鬼。寒玉。”顧遙知怒了,化出寒玉劍,執劍向那靈力中衝去。
“顧遙知。”念安同含玉驚愕,縱身上前,隨着顧遙知一同進入靈力之中。
“不,不要,不要!”顧遙知奮力衝上前,看着江挽年的身體,一點一點的消散在空中“不,不要,顧遙知,顧遙知!”
縱身上前時,江挽年的身體,已經消散在空中,只有冰床上被顧遙知藏起來的聚魂燈,安靜的躺着。
一時間,靈力消散,周圍風景逐漸變的清朗。
“誰?”含玉化出了長劍,感受到她們施法時,有人故意來破壞了,環顧四周,容顏帶着些許怒意。
顧遙知跪在冰床前,滿目驚愕,看着空蕩蕩的冰床,不敢相信,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遙知。”
“娘娘。”
念安同靈姬不放心,上前跪在顧遙知身邊,不知要如何是好。
顧遙知沉默着,獃獃的看着冰床,許久“啊~~~”撕心裂肺的叫聲出口,經久不息,顧遙知心中的痛苦、悲憤、委屈、憤怒隨着長久的叫聲噴發而出。
顧遙知的叫聲,讓整個山澤開始顫抖,靈力壓迫開來,讓含玉念安靈姬三人不得不捂耳低頭,生生被顧遙知的叫聲逼出一口鮮血。
叫聲驚動了天地,天地間的花草瞬間枯萎,走獸拚命逃竄。
待顧遙知的叫聲經歷許久停歇低下頭時,念安看到,顧遙知的青絲,全白了。
含玉獃獃的看着顧遙知的滿頭白髮,震驚中,說不出話來。
靈姬吐出一口鮮血后,身體虛弱的倒在念安身上,隨着念安一同看着顧遙知“娘娘,娘娘。”言語變的軟弱無力。
顧遙知緩緩抬起頭,容顏滿是平靜,平靜的讓人害怕,盤起的頭髮並未掉落在顧遙知面前,顧遙知只是獃獃的起身,獃獃的轉身,向山澤外走去。
含玉同念安想要喚住顧遙知,想要告訴顧遙知,她的頭髮全白了,卻又久久不敢開口。
顧遙知走了兩步,身上淺粉色的華服依舊端莊高貴,頭上的鳳釵依舊優雅,臉上的繡花錦鞋依舊美麗,只是滿頭白髮似雪,惹人心疼。
忽的停下了腳步,淡淡的底下了頭,移開了腳步,看到了地上印着顧青檸三字的玉牌,舉至面前,看了片刻,口中輕喚“寒玉,冰凌。”扔下玉牌,雙劍入手,向天空飛去。
“遙知。”念安擔心,正要上前,被含玉攔下了。
“由她去吧,這件事你若攔着她,她會一輩子過不去的,我們先在這裏,江挽年的魂魄肯定還有,我們快收集起來,不然就來不及了。”含玉緊握着念安的手臂,唇角還有溢出未來得及擦去的血跡。
念安猶豫了片刻“好,快。”轉身去取冰床上的聚魂燈,脫離了含玉的手。
“我跟你一起。”靈姬不明所以,跟着念安取了聚魂燈。
含玉咳了兩聲,上前撿起了笛子,看到了琴弦已斷的伏羲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