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次被人拖出了喬家
無論是誰,一天裏三次為同一件事伏小做低都是難受到不行的事。
范明被三個大漢一起抬着徑直丟在喬家大院裏,身體被被又粗又厚的麻繩緊緊束着手腳,一動也不能不動。
喬伊聽到動靜,急匆匆跑到院子裏,蹲在地上查看這個人的傷勢,昏黃的燈光下,范明嘴角帶着傷口,眼睛緊緊閉着,頭髮濕淋淋粘在額頭。
門口傳來一陣哐當哐當的聲響,一輛輛彩禮重新被人搬進了大院裏,這時,從最後面的黑色轎車上下來幾個穿黑衫的男人,范老爺子挺胸昂首走在最後。
“喬喬,我的喬喬,”范老爺子眼睛一亮,直直朝喬伊小跑過來,眨眼就到了眼前,“我的孫媳婦呀!范爺爺我這輩子就認你一個孫媳婦,別人都不算數,這臭小子鬼迷了心竅,我已經替你教訓過他了,你大人有大量,別和他一般計較好不好?”
喬伊蹙着眉看着老人家,前世她和范家老爺子的交集不多,印象最深的還是後來范明退婚,此人冷眼旁觀、翻臉無情的嘴臉,此時對上他滿是慈愛的目光,勉強壓住心頭的惡厭惡,笑着回話,“這件事情和范爺爺想的恐怕不大一樣,您不如先了解下情況?”
范老爺子呵呵乾笑了兩聲,吩咐人將范明帶到她身前,“臭小子不識好歹,你今天放心替我教訓,打壞了也沒關係。”
“您這是做什麼,如今已經不是舊時代,何必如此。”喬白楊從屋子裏跑出來,看着被綁成個粽子樣的范明,心下不忍,即便幾日不在家的他,這下也是徹底明白過來,任何一個男的被逼迫着喜歡人,縱使心裏再有想法也絕不會樂意娶這個女子,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侮辱。
“爹!”喬伊看着范老爺一腳揣在范明胸口,立時往後推了兩步,這可是他自己的親孫子。
范老爺子揚了揚手,吐了口煙捲,神態傲然擺開八字步。
下一秒,范明剛站穩的身子,又被重重摔到地上,她從見過一個身手如此矯健的老人,手腳並用,不過三招,只聽得咔嚓兩下脆響,范明悶哼兩聲似乎連叫的力氣都沒有,渾身抽搐躺在地上。
喬伊矇著臉從手指的間隙里望出去,范明臉上的不甘和憤恨如此鮮明,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也明白這個男的為什麼會如此討厭自己。
“喬伊,”森林從人群里擠了出來,“范大哥已經知道錯了,求你——”
喬伊漠然給她擦了擦眼淚,眨了眨眼睛彎下腰去,“范大哥,是不是很疼呀?”她臉上維持着一派關心的模樣,刻意壓低了聲音,“我也有過這麼難受的時候,甚至比你難受一百倍。”
范明聽完臉上露出驚訝憤恨的神色,不過喬伊轉身的功夫,他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額頭細密的汗珠滴落下來,他身上的繩索不知何時也已經散開了,破爛的衣衫掛在身上,整個人帶着陰鬱的氣質,一步三搖走到喬伊跟前。
“喬小姐,請原諒我白日裏的鬼迷心竅,我發誓從此以後我會好好喜歡你,只喜歡你一個。”他說完直接撲倒在喬伊腳邊上,地面上傳來一陣響徹雲霄的嘶吼。
“范大哥,你,”森林急急蹲在地上,從懷裏掏出一隻手帕給男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口裏不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你最喜歡的就是喬伊呀!”
“難不成就是這個小姑娘?”范老爺子湊過來一腳踢開森林,死魚般的眼珠盯住她,“你就是森林?”
森林忍住眼淚,雙手抱住身子,怯怯退後兩步,手腕卻被范老爺狠狠抓着,眼前這個老人動怒起來,太有壓迫感了。
“祖父!祖父!”范明從地上掙扎着站起來,一把將森林往後推了兩步,作出保護的姿態擋在森林身前,“森林小姐,麻煩你以後不要出現在喬家,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虛榮貪慕富貴的樣子。”
喬白楊有些傻眼站在一旁,他覺得今日的一切,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接受上限,對范家人如此行徑更是無力之極,將這一切的錯事推到了一個小姑娘的身上,最是令人不屑。
可是除了喬白楊,范明拙劣的演技沒有騙過在場的任何一人。
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步步出了大廳,身上裹着件羊絨外衫,走到人群中央,嘟囔着道,“鬧了一天,還沒有鬧完,這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她說著走到喬伊跟前,“趕緊回去睡覺。”
喬伊低着頭,眼神四下里瞟了一圈,分明有人不想讓她們睡好覺呀!
范老爺子吐了口煙圈,低沉的聲音壓了過來,“老太太操心了,這些小孩之間的事情,還得要我們給把好關才是,否則,一不小心就走錯路了。”
“走錯路沒關係,及時改過來就是,千萬不要一直走錯,你說是不是?”
范家老爺子身形一頓,深深吸了一口大煙,昏暗的臉色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定親的事情如今上海灘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孩子間小打小鬧,我們做長輩的理應好好說和才是。”
“若是小事就罷了,可是這次的事情你覺得還能好好說和?”
“當然可以,范明,你馬上過來給喬伊賠禮道歉。”
范明踉蹌着步子走了過來,看着喬伊一字一句道,“喬伊,我給你賠禮道歉,白日裏我說那些話就是鬼迷了心竅,那完全不是我心裏真實的想法。我心裏只有你一個,我發誓,從今以後都只會有你一個,再無其他人的位置。”
喬伊低着頭,范家人能做到這一步全在她的掌握之中,只是,她並沒有打算放過這個倒霉了一天的人。
“范大哥,你的感情可是比天氣還要善變,說不定明天早晨醒過來,想法就又不同了,我覺得,你還是回去睡一覺,哦,不,還是多睡幾天,畢竟,我沒有那麼著急知道答案了。”她說著拉着森林走到他跟前,如願看到范明慘敗痛心的臉色。
森林偷偷將手抽了回去,震驚的臉頰在夜裏透明如白紙。
“不必再想了,他已經想的很清楚了。”范老爺子大聲道。
“是很清楚了,我范明發誓,這一輩子非你不娶,否則就叫我天打雷劈,希望你能改變心意,看到我的真心。”他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枚戒指,半跪在喬伊跟前,小小的鑽石閃着星星點點光亮,可惜,下一秒就被喬伊打落在地上。
范明撲到地上,摸索了半天,終於重新找回了戒指。
“范明,這個女的?”范老爺子意有所指看着森林,他如鷹般銳利的眼風掃過去,森林狼狽跌坐在地上。
“森林,你過去一直勾引我,致使我鬼迷心竅,對喬伊講了不少令她傷心難過的話,從今之後,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情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快點從這裏滾出去!”范明拖着步子蹲在森林面前,女子對眼前的一切顯然毫無防備,整個人嚇得有些呆愣,好半晌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逃一般出了喬家。
喬伊摸了摸鼻子,看着祖母,老太太掃了眼院子裏的彩禮,眉頭緊緊蹙成一團,“這聘禮——”
這時從屋裏走來一人,鼓着掌大笑着走來,三十歲上下年紀,身形瘦削挺直,方形臉上戴着一副原形眼鏡,雙目炯炯有神。
“喬老太太,沒想到府上這麼熱鬧,我真是趕了巧,范公子,真人和傳說中不大一樣啊!呵呵~”他逕自掠過范老爺子,細細看了一回聘禮,“要我看,這麼些聘禮恐怕不足以和喬家小姐天人之姿容相配!”
范老爺子放下手裏的煙嘴,快步走過去,不等他動手,喬白楊身形一閃擋在他身前,“范伯父,我們有事好好說就是。”
范老爺子撤了手,“夏主編對這件事有何指教?”
夏雨摸了摸鬍鬚,嘴角溢開三分狡黠的笑意,“范家時代詩書禮儀之家,我怎麼敢指教,權且給您說道一二罷了,聘禮差在范小弟。”
“老太太,這是何意?我們專程過來道歉,你專門請個外人過來,這是?”
“他是我青請來的客人,若是你不樂意聽,直接帶着孫子回去就可以,大半夜我還想回去睡個好覺。”
喬伊同樣點了點頭附和道,“夏叔叔是我的偶像,您這麼說他,可真是叫我難過死了。”
“喬喬,定親之事?”
“我聽夏叔叔的。”
夏雨摸了摸額頭,如何腦門上竟然出了密密一層薄汗,范家如今雖不比過去,但是盛名在外,他說到底不過是一家雜誌社的編輯罷了,如今這情形,明擺着是逼着他和范家撕破臉皮,但是范家老太太的面子,他是絕不敢不買的。
本來興沖衝過來以為趕的是喜宴,後來發現竟然吃成了鴻門宴。
“本來我是準備給喬小姐范少爺登報寫賀詞。如今,依照我的個人愚見,喬小姐天資聰穎,倒不如多讀兩年書,范少爺對小姐痴情如此,想必也不會急在一時,兩人未來的路還很長,你們說是不是?”
“夏叔叔,你說了這麼些,可真是拐彎抹角。”喬伊笑着補充道,“但是我竟然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說讓我多讀書求上進,多給范大哥一些時間,免得做了錯的選擇。是不是?”
老太太咳了兩聲,將她拉到身旁,“鬼丫頭,還不快快住嘴。”
“祖父,這不明擺着欺負我們,我,絕不,絕不——”范明氣的剁腳,一句話沒說完,又被范老爺子一巴掌甩到地上,他雖然以文人自居,但是手腳功夫果真厲害得很。
“夏主編果然讓我大開眼界,我們改天約個時間,不如來家裏一聚。”范老爺子笑眯眯望着他,這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一般,死死盯住夏雨。
夏雨勉強站直身子,臉上的笑凝固在了嘴角,“好說好說。”
“退婚的事情,本來是請夏主編代為登報處理,如今事已至此,就不必登報了,自此以後兩個孩子也不必再被婚約束縛着,且看緣分如何,你覺得呢?”老太太說著從屋子裏捧着一串佛珠出來,這本是當年他們祖父間相約定親的信物,“兄弟情猶在,但是婚約,就此作廢。”
有很多時候,喬伊對自己祖母都是感激和崇拜的,但這個時候她覺得她同樣是值得信賴的。
范老爺子緩緩從懷裏掏出一串一樣的佛珠,佛珠在手面上繞了一圈,最後滑落在地上。
喬伊看着范明,這個人臉上一閃而過太多複雜的感情,凄愴、慌亂、無措、憂傷……所有的感情像一口深井吞沒了他,他深深埋着頭,再次被人拖出了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