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血仇就在眼前
在江耿忠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留着淺須的中年男人，此人劍眉星目，放肆地在朝堂上辱罵著他。而他卻瑟縮着戰戰兢兢。沒錯，瑟縮就是那個時候自己的狀態，所有自稱正義忠志之士的人都能辱罵自己，他當時是可憐的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根本就沒有人憐憫自己。就連那個讓他被黑鍋的先帝，都沒有過半刻的溫言安慰。
江耿忠在那個時候，認為自己被整個世界嫌棄和厭惡了，他的名聲一下變得臭不可聞，他日夜恐懼，生怕卑鄙沒有擔當的皇帝把自己賣出去殺掉來的平息眾怒。
他那個時候急需殺人來壯膽，也急需用林倫的血來把他和皇帝捆綁到一塊兒，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殺人需要滅族，斬草需要除根，林倫的家族就算是參天大樹，他也要將其連根拔起。
看到眼前的這個林祈年，為什麼會想到林倫，僅僅是因為這二人有着同樣的姓氏嗎?不，他們的容貌也有幾分相像，不然自己的心底不會掀起如此的波瀾。
第一客卿穆尚就站在殿內，他注意到了聖公的失態，第一時間走上前去，站在榻前替江耿忠發話:“大膽林祈年!你私自離開邊關，該當何罪。還有你容晏，將領沒有朝廷宣召，不得私自進京，你們可知罪？”
林祈年輕輕咬緊牙關，如實說道:“末將有緊急軍情，要向聖公獻策。”
坐在榻上的江耿忠輕輕搖頭，破除眼前幻象恢復了常態，但心中的疑點卻沒有消除，他緩慢地抬手問:“林祈年，你有何軍情要向我稟報?”
“聖公，陳國六子爭位，皇位空虛，兄弟互動刀兵。四皇子尚敏與其師冉秋挾帶廣元陳州之兵北上奪位。”
江耿忠緩慢地點頭說道:“你說這些，我都清楚，如果你是要跟我說這些，那大可不必千里迢迢地來雲都。”
林祈年抱起雙拳在臉前，他努力不讓此人看出自己的雙手在輕微顫抖:“聖公英明，林祈年此來雲都，是來向聖公請命，末將願帶兵出征，收復嚴州。”
江耿忠故作驚訝地點了點頭，但他目前關心的不是這個，就在剛才的一瞬間內，他對林祈年的身份產生了懷疑。在沒有解決自己的疑慮之前，跟他談什麼東西都是多餘的。
老閹人冷漠地看着林祈年，看着這張陌生且讓他害怕的臉，他恍惚地搖了搖頭，第一次感覺自己空虛到毫無主張，他擺手說道:“你先等等，且待吾到後方解手。”
他顫巍巍地從閣中高台上走下來，朝穆尚使了個眼色，便朝殿後方走去，兩人進入后室之中。
穆尚吃驚地問道:“聖公這是怎麼啦?”
江耿忠凝視着空氣低頭問他:“穆先生，你不覺得這林祈年像一個人嗎?”
“像誰?”
“林倫！”
穆尚倒吸了一口冷氣:“當年林倫不是已經全家伏誅了嗎?聖公懷疑……?”
”沒錯!“江耿忠重重地咬着上下牙關:”我懷疑崔高升和衛緒那兩個傢伙騙了我!偏偏這兩個人都死在了高凌雲的手裏，現在，我越看那個林祈年，越像林家的漏網之魚!“
穆尚捻着下巴上的鬍鬚沉吟道:”既然聖公有這樣的疑慮，屬下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打消聖公的疑心。“
”你說!“
穆尚湊到江耿忠耳邊，低聲地講出了他的辦法。
片刻之後，江耿忠回到了閣中高台上，他很隨意地靠着綉榻，眼睛裏活躍着興奮求知的光芒。穆尚負手站在他的旁邊，低眉垂目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麼。
林祈年剛剛還很緊張，現在反而進入一種鬆懈的狀態，仇人已經見到了，雖然已老邁，但依然很有活力。他希望他能多活幾年，等待他親自將其給殺死。
容晏反而緊張了起來，他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麼，遲遲得不出結論。
穆尚抬頭親和地笑道:“二位將軍稍安片刻，出兵之事事關重大，需要多位大人和將領在此共同商議。”
李綱和陳政道緩緩步入閣中，隨後慕容凱和樊岐來了，樊大將軍看到站立在閣中的林祈年，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下意識地要從腰間拔劍，這才想起劍被留在閣外了，才悶悶地站到一邊。
最後來的是江閹八虎之首於秉心，這位瘦臉太監負手站在內堂，眼睛在林祈年的臉上不知巡遊了多少遍，表情陰晴不定，眼珠子宛若小刀，似乎要扎透站在現場的每個人的心臟。
江耿忠破天荒地發出寬厚溫柔的笑聲:“今天來到閣中的，無一不是我們江門核心，人才濟濟一堂，讓吾甚是安慰。遙想當年，吾獨自一人在後宮中摸索掙扎，身邊沒幾個真心幫自己的，各位能陪吾走到今天，江耿忠甚是感激。”
下面的眾人面面相覷，卻也異口同聲地說道:“聖公言重了。”
林祈年和容晏相互交換了眼色，不明白江閹為什麼會突然開始追憶往昔，急切而耐性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江太師遙望殿閣頂部，目光中充滿嘲諷，似乎是對自己的嘲諷。
“當初吾舉步維艱時，擋在面前的是一個個敵人，他們每個人都想置吾於死地，但是這些人，最後都讓我給除掉了。吾記憶最為深刻的敵人是誰呢?”
他把冷厲的目光掃向下方每個人，唯獨沒有去看林祈年的臉。
“這個人，他叫林倫，相貌堂堂，是個美男子。他的嘴也很厲害，堪稱唇槍舌劍。吾這條命差點兒就葬送在他這張鐵嘴鋼牙之下，現在吾回想起來他在朝堂上咄咄逼人的樣子，都很后怕。”
容晏陡然一驚，心中像擂鼓一般狂跳起來，他偷偷去看林祈年的臉，發現他表現得很平靜，才稍稍安下心。
“不過吾最終還是滅掉了他，不但滅掉了他，還滅了他的九族!”
這聲音如同一團悶雷，沿着乘雲閣的藻井頂部緩緩流淌。
穆尚和於秉心死死地盯着林祈年的臉，彷彿是要在上面看出天氣的晴雨表。
江耿忠低頭去問林祈年:“林將軍，這個人好像和你同姓，你可曾聽說過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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