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少女拚命抗拒着人魚王親近，侍從們也在奮力拉扯着人魚王的胳膊，然而即使雙管齊下，也沒能將人魚王從少女身上拉開。
人魚王是鐵了心要賴在少女身邊不肯走了。
肯星頓夫人氣得七竅生煙，她不斷喊來侍從，讓他們幫忙拉開人魚王，然而後來的侍從卻都不是她的親隨，如何敢動人魚王一根指頭？是以大家都在面面相覷，躊躇不前，甚至想要背過身去，裝作沒看見眼前這一幕鬧劇。
場面頓時變得很難看，拉拉扯扯，吵吵嚷嚷，像市集一樣熱鬧，引得不少宮廷侍女們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偷偷跑出來，躲在各種擺設物後面窺探這千載難逢的一出八卦好戲。
少女忍受不了了，伸長脖子尖叫：“啊——！！！！！”
魔音穿腦，抱住她的人魚王首當其衝被震退了好幾步，連帶着“攙扶”人魚王的侍從也隨之節節倒退，一不小心腳下一滑，撲通摔倒在地上。
大家都驚訝地望着少女：她一向冷靜自持，不愛笑也不愛聒噪，安靜得不像個孩子，卻竟然被逼到了如此不顧形象的地步。
她真的很厭惡人魚王。
所有人心中都達成了共識。
少女尖叫了好久，直至她肺部沒有氧氣了，她才慢慢收起聲音，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
“陛下。”少女幽幽瞪視着人魚王，宛如草叢裏的猛獸，隨時準備着撕開對方的喉嚨：“我要走了，從此千山萬水，不復再見。就當……我們從來沒遇見過吧。”
少女說罷，轉過身，撿起地上的行囊和行李箱，筆直向前走去。
她的前方，陽光普照。
她的背影挺拔自信，毫不留戀。
人魚王被侍從們攙扶着，此時渾身脫力，一點點從侍從手中滑下，坐到了地上。
肯星頓夫人嫌惡地掃了人魚王一眼，心道：此子不可謀大事。
但有什麼辦法呢，誰讓他是王呢。
這麼窩囊猥瑣又懦弱的女婿，就因為他是王，所以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不是嗎？
“來人，送陛下回宮。”肯星頓夫人剛說完，身旁突然竄出去一個雪白的影子，驚得她失聲叫道：“伊麗莎白！你要幹什麼？！”
只見一直默不作聲的伊麗莎白小姐提着厚重的裙擺一路小跑追上了前方的少女，她拉住少女的胳膊，跟少女說了什麼。
少女搖頭，將她的手拉開。伊麗莎白不肯死心，再度追上少女，硬是塞了一個布包到少女懷裏。
少女想拿出布包還給她，伊麗莎白卻倔強地與少女瞪視，彷彿如果少女不肯接受她的好意，她就要跟隨少女流浪街頭。
少女嘆息。
“伊麗莎白小姐，你這是何苦。我和陛下之間的糾纏，與你無關。我從小就渴望離開皇宮，我從未想過要留在陛下身邊。所以你並不算是搶奪了我的幸福，更不需要因此而歉疚。”
少女拿出布包，遞給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不肯收下。
少女再度嘆息：“你給我的這些東西……算是什麼？補償嗎？但我說過了，你不欠我任何東西，自然也不需要補償。我們本就是沒有交集的兩個人，伊麗莎白小姐，我祝願你的未來一片坦途，至於這些，還請你收回去吧。”
“阿白小姐，你是否還在心中怨恨我？”伊麗莎白根本聽不進去少女說的話，她被愧疚蒙蔽了雙眼，根本看不到少女眼神中只有澄澈見底的喜悅，而沒有半分遷怒：“陛下如此愛重於你，你也是從小就在陛下身邊長大，情誼之深厚非同尋常……而我不過是一個仰望陛下的普通女子，跟陛下統共不過見了兩次面罷了，今天是第二次……”
伊麗莎白說著，羞怯地低下頭去：“阿白小姐一定覺得，我是一個憑藉家世棒打鴛鴦的惡女……”
少女趁伊麗莎白看不見的時候翻了個白眼，嘆了一聲，少女握住了伊麗莎白的雙手：“伊麗莎白小姐，請聽我一言。”
“誒？是！”伊麗莎白紅着眼睛，想抽回被握住的手，卻因為愧疚，掙扎了兩下便不敢再動了。
“看着我，伊麗莎白小姐！”少女低聲喝道。
伊麗莎白嚇得猛然抬起頭，對上了少女正直的視線。
伊麗莎白習慣了聽從他人的指令——這是從小接受淑女教育的女子無法改變的習慣——然而如此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雙堅定如星辰的明亮眸子，伊麗莎白依舊禁不住地一陣失神。
“伊麗莎白小姐看看我，你覺得我傷心難過嗎？”
少女這麼說道。
伊麗莎白定了定心神，她仔細端詳了少女一番，有些猶豫地搖了搖頭。
“伊麗莎白小姐再看看，你覺得我低落沮喪嗎？”
伊麗莎白再度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將少女臉上每一絲表情都收入眼底，斟酌半晌，她再度搖頭。
“阿白小姐的眼神非常自信，堅定得如同即將發起衝鋒的騎士……”伊麗莎白低聲呢喃，忽然有點羨慕起阿白來。
她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有像阿白這樣的底氣。
敢於拋棄強大的靠山，只為了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
這是從小被當做淑女教導的她，一輩子都想像不到的人生。
“你既然能看得出來，我不難過，不傷心，不低落，也不沮喪……那麼你還有什麼好內疚的呢？此事根本就與你無關。和陛下做交易的人是肯星頓夫人，決定離開陛下的人是我自己，行事卑劣的人……”少女說著，意有所指地掃了眼遠處的人魚王：“……也不是伊麗莎白小姐你。”
伊麗莎白順着少女的眼神往人魚王所在的地方望去，看到人魚王失魂落魄的模樣，她忽然覺得，心目中那個高大偉岸的男子，似乎也並不是那麼的迷人了。
“從頭到尾，伊麗莎白小姐都是無辜的。你和我一樣，都是權力的犧牲品。你將會嫁給我一個不愛你的男人……而我，從此也要流浪四方，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家了……這都是我們的命運，我不會怨恨任何人，尤其是你，伊麗莎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