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所適從
東湖畔，風和日麗，草長鶯飛，魚翔淺底，鷹擊長空。
綠林掩映着一排排別墅，鮮艷奪目，8號別墅內傳來激烈的爭吵聲，接着便是乒乒啪啪摔碗硾桌子的碰擊聲。
“從前的事必須得劃上一個句號。從現在起，你必須得聽我的。”
“為什麼我必須得聽你的呢？”浪子似乎對這個句號並不滿意，句號前面的那些內容很多很長很零碎，時間似乎更長，爭吵是什麼時候暴發的呢，天天繞不開的是兩個主題，一個是工作，另一個是結婚。第二個主題已經廢了，因為父母已經鬧心了，說煩了，吵累了，現在爭吵的是第一個主題，這個主題應該是他從南美洲回后，一直爭吵到現在。前幾天的事應該是導火索，今天的事應該是引爆點。
杜仲明覺得是時候該出面管一管自己的兒子了。“這事，你必須得聽我的。放棄你那個‘周遊列國’的美夢吧，要麼到我的公司上班，要麼去流浪。就這麼定了。”杜仲明覺得必須得給這長長的爭吵畫上一個句號，左手拂袖而過，桌面上放着早餐的碗碟應聲掉到地上，碰撞出銀鈴般的響聲，右手啪在桌面的一張圖紙上，吃力地抓緊五指，將圖紙慢慢地變形壓成一團，隨手扔進身後的垃圾桶里。
“你------”浪子被父親的舉動震懾了，意識到事態的嚴重，這是他近三十年來第一次親眼目睹父親的脾氣，從小到大父親從來沒有罵過自己更沒有朝着自己發過脾氣的，就連舉手嚇唬他的動作也是面帶笑容的。
艾葉從樓上叮叮咚咚當地跑了下來，紅腫着眼睛勸解着說：“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昨晚不是說好了不提這事嗎，咋又提起來了呢？”很明顯，她昨晚失眠了。
趙保姆迅速地收拾地上的碗筷，清掃着地面。
杜仲明站起來停頓了一下，走出寬敞的大廳，錢司機開着大奔馳停在門口，李秘書從孫保鏢手上接過公文包放在車內，然後打開靠近院子自動門方向的右側車門。
王花匠抱着一盆蘭花從後院跑來直奔車子。
李秘書示意他將花放下。
孫保鏢關上別墅的院子門，接着關上大廳的門，然後筆直地站在門口。
“為什麼一定要我到他公司里去上班呢？我偏偏不去，咋的啦？五十多歲就想退休，還早着呢，人家李嘉誠八十多歲還在干呢。”浪子哭鬧着自言自語地訴說著父親的自私自利。“一個破醫藥公司，還叫什麼集團，頂多就是一個江湖郎中，賣葯的。”
“浪子，快吃。”艾葉指着桌面上重新擺好的早餐說。
“不吃。”
“你昨晚沒有吃，今早也不吃，身體受不了的。”艾葉拿起一個麵包撕成兩半，一半放在盤子裏，用另一半攢着奶油送到兒子的嘴邊：“你嘗一嘗，真的好吃，我不騙你的。”
浪子將頭搖了搖，奶油塗到了臉上，艾葉一邊抽紙擦著兒子的臉蛋一邊說“吃點吧，我求你了”。
浪子躲得遠遠的，坐在一個巨大的沙發上，抹了抹眼淚說：“我不管，我要到非洲去，到塞拉利昂去。”
艾葉臉上頓時失去了笑容，她走到兒子前面站着嚴肅地警告說：“非洲，你也去過不只一回兩回了，這一回，你爸爸不讓你去，我也不同意你去，你知道為什麼的，那個國家現在正在鬧伊波拉，據說那病利害呢，你要去我們也不攔你，可你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個疫情爆發的時候去呢，這不明擺着去送死么，所以，我啥都依你，就是這個，我不同意。”
“再說，你那個妹妹在你爸爸的公司上班有三年了，從普通的科員已經起干到了部門主管，再過一兩年就是副總了，接班是必然的趨勢，我看這個家呀遲早是你妹妹當了，你還在棺材裏搖手，死活不知，今天這樣一個主意明天那樣一個想法，完全沒長腦子。”
“人各有志，她喜歡做生意，就讓她去經營公司吧，我呢，就是這樣，喜歡幹嘛就幹嘛。”
“哪你這不管那不管，你吃啥喝啥？”
“大丈夫志在四方，何愁吃喝呢，太可笑了。”
“無論怎麼樣，我希望你到你爸爸公司去上班，看着你東一天西一天的，我這心裏不踏實。”
“我要去非洲，我已經購好機票了。”
“實話給你講，你爸爸將你的護照拿走了，你別痴心妄想了。”
“他，他敢？”浪子從沙發上騰空而起，一溜煙地跑到樓上，不一會兒從卧室跑出來，站在二樓欄杆上喊道：“媽媽，你這個幫凶，你怎麼能讓他拿走我的護照呢？”
“你下來，下來慢慢說。”艾葉望著兒子通紅的臉，擔心他會受不了的，兒子激動時容易情緒失控了，於是轉彎抹角的說：“不用怕他，我知道你的護照藏在哪裏的。”
“真的。”
“當然。”艾葉肯定地說：“你下來吧，你吃完早飯，我才告訴你。”
“好吧。”浪子坐在二樓的樓梯扶手上順着樓梯彎曲的流線溜冰似地滑下來了。
“我的天啊。”趙保姆大驚失色地拍着胸口說：“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若是掉下來了，么辦啊！”
看着大口大口吃麵包的兒子，艾葉說：“仲兒，我覺得你爸爸昨晚說的事還是有道理，你知道你爸爸剛才為什麼將你的‘周遊列國’的圖紙給撕了嗎？”
“撕了就撕了唄，我還有一張。”
“南美洲的國家你都去過，歐洲各國你跑遍了，你也該歇歇了。”艾葉說：“同事中許多像你一般大小的人都結婚了，孩子都在上小學了，你呢，還在東奔西跑的周遊列國，我覺得這十分不現實的，你能不能改一改？”
“怎麼個改法？”
“先結婚。”
“你想得美，結婚了就得生孩子，我哪裏還有時間周遊列國？騙人。”
“為什麼不能呢？昨天在漢街的時候，你不也是看到了那對年輕的美國夫婦，推着兩個嬰兒車，手裏還牽着一個孩子呢。”
“那是一個例外。”浪子邊回答邊走向門口。
“今天，你不能出去。”孫保鏢攔住了，禮貌地輕聲低語着。
“放恣！”浪子怒不可遏。
“仲兒。回來！”艾葉趕來抓住兒子的衣襟往大廳內拽。
“媽媽，你也限制我的自由？”浪子無可奈何耍賴地說：“行，就呆在家裏，我哪兒也不去。”
“不是不讓你去，我們得想個辦法，一來從你爸爸哪兒將你的護照哄出來，二來找個借口讓你出去玩。”
“我在自己的城市裏玩不行嗎，難道還要找借口？”
“這樣吧，我給你爸爸打個電話，說你上火了，需要喝點清火的葯，然後你去同學那兒玩玩。”
“他才不相信你的鬼話呢。”
“我來試試看。”艾葉一邊找手機一邊說：“事先可得答應我，晚上必須回家的。”
“同學是個女的，不會吃掉我的。”浪子俏皮地說：“你們不是說我還沒有談戀愛嗎，我去找對象。”
“別像一個三歲小孩。”艾葉會心地笑着說“還不知道你爸爸是否允許你出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