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是夜?還是凌晨?該叫夜空?還是天空?總之是月明星稀。調禿了的樹靜靜的立着,人如樹一般,皆站着不語。漸變色的藍,貼在天上,地平線那塊像是被曬褪色,水浸過的那般藍。漸漸的昏黃色從東方一隅升了起來,連接着地與天,這昏黃像要捲來沙塵風暴,讓人心裏發慌。

大廳外,候場區人頭攢動,烏壓壓的一片,候場的選手皆披戴帽袍,寂靜無聲。

“今年人這麼多?”

“看看今年能出什麼傳奇。”

“得了,還傳奇?最後能剩幾個喘氣的就不錯了。”

大廳里,簽到台邊幾個掛工作牌的夥計,邊給排到跟前的人蓋章邊歪頭閑扯着。

一陣冷風拐彎抹角地鑽進廳來,天還是冷的,凍人的。

“都給我閉嘴!沒點紀律了是吧!”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那人像踏風似的,周圍帶風,身後跟十幾個武裝人員從右廳颯颯地趕來。

那幾人見上頭來人,忙地閉嘴不做聲了,只顧低頭蓋章。

“不抬頭看人啊!都怎麼幹事的!“來的那人繼續吼道。

“韋大輔將消氣,大早清上什麼火氣。“又見好一個柔聲細語,假面慈悲的男兒也帶十幾個武裝人員從左廳過來。

被那人喚做“韋大輔將”,韋望川心裏好一陣噁心,雖沒好氣,但也算恭敬,答他,“吳輔將真是取笑屬下,這聲‘韋大輔將’可是折煞了韋某。”

那吳滄臉上繼續掛笑,看的韋望川都覺得臉酸。

“我這幾個沒眼力見地死肉怎麼得罪韋大輔將了?”吳滄皮笑肉不笑地問,韋望川心裏罵娘,想:“看來又是纏上了,這賤人還逮着我不依不饒了。”

韋望川賠笑,“吳輔將言重了,哪有什麼得罪,吳輔將官高任重,屬下只不過是替吳輔將提醒提醒做事的,還得煩吳輔將海涵,不要怪屬下越位多事。”

吳滄冷笑,從嗓子眼裏擠出一聲“哼”。走近韋望川,有力沒力地拍了韋望川的肩膀,轉頭對身後的隨從說道:“記他幾個工牌。”

外頭的風吹的更緊了,本就無什麼光的天好像更冷了。

韋吳兩人各帶武裝於大廳兩旁。

光是對眼看到對面的韋望川,那吳滄心裏就彆扭的很。就那這一聲兩聲的“輔將”來說,吳滄可是在孤行呆了近十個年頭,也是摸爬滾打才到一個“輔將”的位置,瞧那韋望川,只不過是來了孤行四五個年頭的老學員,每每分配的任務都和自己這個“輔將”一樣。且不說一個是太被厚愛,一個是不被重用,反正吳滄也就只能端着架子逞逞口舌之快,更氣不過的就是自己有時,多數還說不過韋望川。

這對面的韋望川心裏也嘀咕,文鄒鄒的話就會那幾句,再多糾纏一會,只會罵娘了,可吳滄畢竟是輔將,又哪能罵他,只有心裏悄悄地辱他。

大廳簽到台這邊幾人工作可不敢再滑頭馬虎,一人一證,核對信息,登記蓋章才放通行。

忽然見一證上,姓名欄寫着”陸離“,性別欄印着“女”。

這黑壓壓一片皆是男人,歷年也都是如此,怎兀的見一女來?

那夥計又驚又奇,忙抬頭去瞧,果真一女子不假,只見一頭橘紅,馬尾低垂,目光炯炯如包藏一團火般,再看,個頭雖是不高,可畢竟在男人堆里比較,放到女人里去,還是高挑出眾的,年齡約莫不過十六。

陸離見那人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看,也不給自己證上蓋章,便催,“不能蓋嗎?”

說話聲音全無嬌嗲軟糯,帶着分幹練穩重。

那人忙回應,“能蓋能蓋!”不知他怎,想突然打個諢,便笑岑岑地說,“哥哥在這不是沒見過姑娘家家的嗎。”說著把通行證遞於陸離,便想趁機摸一把女子的纖纖玉手,不料陸離拿到通行證就猛地抽手,讓他抓了個空,訕訕地掛手於空中,好不尷尬。

看的一旁的韋望川直憋笑,心裏也想,是可從來沒在孤行見過女的,這可算是個新鮮事,回去可要第一時間給弟兄們分享。

過了大廳,就見一開闊的大場,場上還是烏壓壓的站了一片人。

要陸離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她心心念念要進孤行,為的是證明她不論是御氣還是御器都不會比男兒差,她從小就有那股子高傲勁。別人瞧不起她,她不管,她也要瞧不起別人。她父親就指着她額頭一推,“倔驢!犟的要死!”

孤行是最強者的代名詞,聚的不論是御氣還是御器都是一等一的強者。十多年前陸離她們鎮上有個男兒進了孤行招新千名榜,名次雖是墊底,好歹也是數得着的,鎮上敲鑼打鼓,搭台唱戲的歡慶了好幾天。

年幼的陸離扯着母親衣角問,什麼孤行,什麼千強,母親哄着懷裏的妹妹,有句沒句的回答,其實母親自己也說不上來那都是什麼意思,又耐不過陸離催問,便說了句,“和女孩子沒關係的事情,莫要再問,只顧看熱鬧就行了。”

和女孩子沒關係嗎?一定要和男孩子有關係?她不解,回到家又問父親,父親就知道她犟驢脾氣,定是要沒完沒了的刨根問底,一句,“你進不去的,所以和女孩子沒關係。”打擊到她再無精神追問。

“孤行(hang),有人也念孤行(xing),怎麼念?現在你們隨意,愛念哪個念哪個,細品品都挺有意思的,具體怎麼念,我只告訴最後進了百強的人答案。諸位,加油!”高台上一人在那發言?還是演講?總之是拉開孤行招新大賽的帷幕。那人講話也不帶什麼官腔,親和帶着幽默,恰到好處的炒熱了場內緊張到極致的氣氛。

“你看咱‘師姐’那熊相,人模狗樣的。”看台上,韋望川胳膊肘抵着應天說。

應天才是北行的輔將,北行諸多該配給輔將的事務大都放給韋望川做,一面是他做事雷厲風行,有板有眼,一面是這應天,不是武角,是用腦子制裝備的人才。且說這孤行內分東西南北四個子行,雖是一體但各自比較競爭。就武器裝備來說,除了上頭統一配置的器械之外,各行還培養人才兀自的研發新裝備。各行雖強者芸芸,且好馬還要配好鞍,好船還要配好鞍,各行的競爭也是要靠好傢夥出彩的。

應天擋住韋望川抵過來的胳膊肘,“大哥你可輕點,你是要杵死我?”韋望川嬉皮笑臉的摟住應天賠不是,應天掙扎着要從韋望川懷裏逃出來,邊還說:“施傑好歹是副將,私下耍貧還好,大集會的你可收住嘴!”

韋望川被應天這番說教,不免想起早上被吳滄譏諷的那番,頓生委屈,“你怎麼跟吳滄那賤人學講起了官腔?我早上可都是因為你被吳滄那賤人欺負了!你還凶我!你行!”

應天只是瞥他一眼,不同他耍貧。說到吳滄,提到上午,韋望川忽然想起那萬畝田裏一枝花,忙的又湊過去要和應天講陸離的事,“我可要跟你說,”應天只以為他又要打諢,敷衍不理。急的韋望川扭着應天腦袋要望自己這轉,氣的應天破口大罵,引得南北行看台各學員,輔將,副將目光唰唰地望他們這邊看。

韋望川忙捂住應天罵人的嘴,壓下兩人的腦袋,“我給你講事,你好好聽啊。”見應天瞪着自己,這才鬆開人家,你說韋望川多虎?捂得應天那嘴周圍通紅的手印子。

“哥,我打賭今年的招新絕對精彩!”

“怎麼?你光着過去跳開場舞?”“

“哥!人要認認真真跟你講話,你倒打諢起來了。咱倆還有沒有默契了!”

應天且笑,繼續聽韋望川說,”今年精彩就精彩在,有花。“

”花?什麼花?“見應天一臉不解,韋望川更得意的想再賣會關子,可人應天不吃他那套,反倒不問了,連眼都不看他了。急的韋望川一股腦的全說了。

“可好找了,長頭髮,紅不拉幾的頭髮,諾!那邊了!就那個!”

順着韋望川手指過去的方位瞧去,還真有個橘紅髮色的女子,站在一幫大漢堆,顯得格外瘦小。

“可以啊,打到千強了。”應天很是看好這女孩。

“我也覺得可以,就算她等會小組賽輸了,也夠她回家吹的了。”

場下人多,氣也濁,更何況在各色的男人堆里,有香的也被染臭了。露天的大場,空氣不流通似的,陸離只覺得頭腦昏沉,雖不至於昏倒,但胸口着實覺得氣悶。

忽然肩膀被人抓住,半個身子被扭過後去,只聽後邊一大漢說道:“我從剛才就好奇了,你這傢伙是男是女?瘦的跟白切雞似的。”

待見到陸離的臉龐,那漢子呆住片刻,“你是女的吧?”

陸離推開那人的手,轉回身子,不理。

大漢覺得惱火,又抓住陸離肩膀往後拽,“你傲得什麼勁?我跟你說話吶!你聾還是怎麼的?”

陸離被拽的失去平衡,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旁邊的漢子也起鬨,“你站都站不穩,是怎麼進來千強的?”又一漢子也忙搭腔,“花錢替的吧!”語罷,眾人低聲譏笑。

陸離並不想理會,只蔑了個白眼。左邊那漢子見她蔑眼,又說,“丫頭片子囂張的很啊!還蔑咱!”

後邊大漢一聽,心裏又添不爽,“你是不是報的醫務?站錯隊了?來來來,你過來,哥哥喊人帶你找對地方!”邊說邊把陸離往隊伍外面拽,自己往陸離位置上站。

眾人只當是因為陸離男身女相被欺,也不想多管。後面排隊的人有的低笑,有的輕看,反正都依次往前補齊空位去了。

見被拽出來的陸離只言未發,旁邊隊伍里有個多情人——說來也是個日後緣分,那人叫段素絹,因名字像姑娘,小時也被無聊的人拿來開玩笑,他又見陸離與自己年齡相仿,因此心生親切,正想叫陸離往自己前面站。

且見陸離定身不動,身周一陣氣流涌動,涌浮了一陣,氣流就消失不見,卻忽地見一襲白氣從那佔位漢子前方炸開,說陸離厲害就在,炸開那白氣不衝擊前左右方,專往後邊衝力,沖的這後邊的近百口子壯漢皆往後退去一步,正正好的騰出一步陸離本來的位置。

陸離不聲不響,大大方方,走回自己位置,連眼都不瞧諸位。

說陸離這一御氣,多少驚起了動靜,高台上,看台上,大場上,大小雙眼睛往這邊看來。不過前不知因,后不見果的,也沒看見什麼,隨即又扭回頭去了。

只有看台上的韋望川和應天兩人,盯着這陸離看到了開頭結尾,就聽韋望川說:“好傢夥,百強等着我吧。”

應天也是笑而不語,半天道:“如你所說,今年可是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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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輪低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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