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彷彿是帶毒的刀尖
僅僅幾天，丫鬟們之間的風向明顯變了。
從前望雲院最風光的小丫鬟是思語，下面的丫頭婆子都得討好她，亦書回來沒幾天，片刻不離身的跟着六小姐就算了，什麼好東西六小姐都捨得賞。
這麼漸漸下來，大家看向思語的眼神中便帶了揣測和幸災樂禍：哦，怕不是失寵了喲。
思語心裏憋着一股氣，六小姐對她也不是不好了，可是很明顯重要的事情不交給她做了，只叫她做一些不痛不癢的小事。
她因為之前被安錦雲看重，頗有些心高氣傲，現在哪裏受得了別人對她暗中若有若無的嘲諷。
安錦雲剛和亦書回來坐下，說了句累，思語連忙巴巴湊上去給安錦雲捏肩捶腿。
“六小姐，這樣可舒服？”
安錦雲低下頭看向對方，小丫鬟的眼神中明顯帶着小心翼翼的討好。
她心裏有些失笑，乏乏的嗯了一聲。
瑤琴一直幫忙盯着思語，卻也沒見思語和二房的人有來往，做得過火的也就是仗着自己身份胡亂責罰下面的丫頭。
安錦雲抓不到把柄，便不好對這個人下定論，想着或許是小丫鬟虛榮心作祟罷了，好好調教也能改得過來。
“六小姐，小藥房那邊說葯熬好了，奴婢這就給四小姐送去了，”亦書跟安錦雲說了一聲便走了。
思語眼神一亮，想着亦書總算是要離開片刻了。
亦書身上有功夫，又是說一不二直來直去的性子，她根本不敢在對方面前有什麼別的想法。
正好趁着對方給四小姐送葯，她得多表現一些叫六小姐記起她的好來才是。
“六小姐，您今兒個出府只帶了亦書姐姐一人，您可是偏心了，”思語半是試探半是真切，說得十分謹慎。
安錦雲用指尖撫了撫眉梢，似笑非笑道：“是有些偏心，下次便帶瑤琴一塊去。”
思語神色一僵，萬萬沒想到安錦雲會這樣回答。
倒也沒有錯，亦書和瑤琴都是一等大丫鬟，她還沒有資格被帶出府的。
瑤琴在旁靜默站着，突然從安錦雲口中聽到自己名字有些受寵若驚。
“是……真有些羨慕亦書姐姐和瑤琴姐姐，”思語將心頭不安壓了下去，甜甜一笑。
“羨慕什麼，你若是做事足夠妥帖，我自然會提拔你做一等大丫鬟的，”安錦雲被按得舒服，喟嘆一聲揮手道：“好了，都下去吧，我休息一會兒。”
思語和瑤琴關門離開，思語面上若有所思。
六小姐這話的意思是怪她做事不夠妥帖？
果然還是前些時候碧荷那件事情嗎？
她臉上帶了惱怒，想着不過是個粗使丫鬟罷了，竟敢在六小姐面前哭哭啼啼的，惹得六小姐厭惡了自己。
正好一抬頭，便瞧見碧荷與另外一個丫鬟煙嵐正在侍弄安錦雲的花草。
思語走過去，兩個小丫鬟連忙將手中的花鏟扔下行禮道：“思語姐姐”
“碧荷，不是說要學茶藝么，我現在正好有空，”她笑意吟吟的看着對面的小丫頭。
碧荷自然是驚喜：“是，多謝思語姐姐，我愚笨得很……”
思語帶人來到正房，將壺中剛燒開的熟水倒入茶盞中：“愚笨就多學習，將這茶盞用手端起來。”
那茶盞中的水冒着裊裊白氣，很明顯是無比滾燙的，若現在將手握上去，怕不是要燙傷一層皮。
碧荷驚恐地看向思語：“思語姐姐……”
“怎麼？不聽話？”思語眼神冷下來：“這點小事都做不到，以後若是六小姐問起可不要說是我沒有教你”
碧荷咬了咬牙，知道是上次那件事情讓思語失了面子從而記恨自己，自己若是今日不接這個茶盞，以後……
她閉了閉眼，伸出手去握住滾燙的茶盞。
剛一碰上手心就是一陣灼燙，她根本握不住，立馬鬆了手。
青花瓷的茶盞摔在地上碎的七零八落，丁零噹啷的聲音將裏間剛睡着的安錦雲吵醒了。
安錦雲披散着頭髮，神情十分不快，掀開珠簾走了出來。
“怎麼回事？”
碧荷早就跪在地上，身子不斷顫抖着，眼中淚水不斷湧出，硬是咬牙不敢吭聲。
思語見安錦雲明麗的臉上神色陰鬱，心裏也有點害怕，強裝鎮定道：“碧荷這丫頭沒將茶盞拿穩，打擾了六小姐休息，實在該死。”
碧荷跪在旁邊聽到思語這樣說心中更是絕望，這是將責任全都推給她了！
安錦雲看到地上還冒着熱氣的水跡，心下一思量便明白過來，看向思語的眼神中實實在在的帶了怒意。
“六小姐……六小姐饒命……”碧荷怕安錦雲一生氣將自己打發出府去，忍着手心上的傷痛往前膝行幾步求饒道。
安錦雲沉默半晌，然後過去親自將碧荷扶起來，看到小丫頭哭得滿臉通紅，手心上被燙出了燎泡。
思語心中大驚：“六小姐，她做錯了事……”
安錦雲伸手給了思語一耳光，立刻扇得思語捂着臉偏過頭去。
她的聲音像是寒冬中攜着冰霜的冷風一般，叫人的血液從頭涼到腳：“她做什麼還不是你準的，我分明說了我要休息，你非要在這個時候教茶藝，嗯？”
安錦雲每字每句都咬的很輕，卻重重落在思語心上，叫她喘不過氣來。
特別是最後一個上翹的尾音，叫人覺得彷彿是帶毒的刀尖懸在喉頭輕輕刮舐。
思語根本顧不得自己臉上的痛楚，慌忙跪下：“六小姐……奴婢知錯了……”
“知錯？”安錦雲頗有些不耐，午覺被打攪心情實在是不好：“我已經再三提點過你，你若是真的知錯了現在還會跪在這兒？”
思語腦中一片混亂，臉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眼中朦朧一片：“六小姐……”
“瑤琴”
安錦雲將外面一直守着的瑤琴叫進來：“從今日起，將思語降為三等丫鬟，打碎的茶盞錢從月例中扣。”
思語根本不敢再多說什麼，六小姐是第一次如此動怒，將她留在望雲院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瑤琴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人，平靜道：“是。”
另一邊秀姝院中的亦書，此刻卻被攔在了門外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