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
()幸村注意到柳蓮二的變化,是在開學之後。幾乎是在第一眼看到他時,幸村的心裏就有了一種不安的感覺。面前的這個柳蓮二,似乎跟以前有了些許的不同。他依舊話不太多,整天眯着眼睛,時不時地在他的記事本上寫着什麼,甚至對網球社裏的事情如數家珍,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是,在與他交流的時候,幸村總會覺得,這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帶着柳蓮二的長相,知道柳蓮二所有事情的陌生人。幸村與他說話時,無法體會到那種跟好朋友聊天的快樂感覺,相反的,能隱隱地感覺到柳身上的距離感。以前的柳,即使行動上不會與朋友過份親近,心靈上還是靠得很近的。
而現在的這個柳蓮二,身體和心靈,都離大家很遠。
而更讓幸村感覺出他的不同的,便是他在打球時的樣子。社團活動的時候,幸村一直在旁邊觀察柳的打球方式,腦海中不停地閃過以往比賽時,柳的身影和動作。在經過了仔細地比對之後,他忍不住對身邊的真田道:“弦一郎,你有沒有發現,蓮二最近打球的手法,有些變了。”
“確實變了。”真田贊同道,“他似乎有了更多新的招式。我問起過他,他說是假期的時候自己練習出來的。我覺得,他的技術水平比以往有了很大的提高,現在的蓮二,打球的準確度和手感,都要比以前好。”
“如果只是練了新的技術,那倒沒什麼。”幸村說話的時候,兩隻眼睛還是死死地盯着柳,看着他打出一個長斜線的抽殺,直接打以了對方的死角處,輕鬆得分。
“精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愧是從四歲起就認識的好朋友,真田太了解幸村了,對於他話里沒出的暗示,一聽便聽了出來。
“弦一郎,你有沒有發現,蓮二最近打球的時候,大部分時間用的都是他新學會的技術,很少用到他以前的舊技術。我甚至覺得,他對於舊技術掌握得並不好,就像是剛剛才學會似的,運用不太熟練。倒是他所謂的那些新技術,他運用起來相當純熟,就像是使用過無數次一樣,得心應手。”
真田經幸村這麼一提醒,也開始仔細觀察柳打球時的樣子,很快他就發現,幸村說的是對的。與其說柳是學了新的技術而荒廢了舊的技術,倒不如說,他就像是另外一個人。他現在的打球風格,完全是另外一種,如果不看他的臉的話,你一定會以為,是在看別人打球。
“一個人的打球技術,或許可以越學越精,掌握得越來越多。但是,一個人的打球習慣,卻不是輕易能改變的。這也就是為什麼,以前蓮二喜歡搜集別人的資料來打球一樣。因為很多時候,回擊需要在一剎那間做出分析和判斷,這個時候,頭腦思考或許是跟不上的,只有憑藉身體的本能和長期養成的擊球習慣來做出反應。你看蓮二,他就像是被別人附了身,用了一套完全不同於以往的打球模式。”
幸村說罷,轉過頭來看着真田,認真而誠懇地說道:“弦一郎,說實話,現在的蓮二,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真田沉默不許,良久,他才輕輕地點了點頭,贊同了幸村的說法。這是他們兩個關於柳蓮二的一次深刻的談話,但也就僅此一次。彼此了解了對方的想法之後,他們能做的,其實不多。因為柳蓮二是個大活人,誰也無法控制他的想法,也無法改變他的球路。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旁邊默默地觀察,然後在朋友需要幫助的時候,及時伸出援手。
夏美並不知道,此時的幸村,心裏正在拿她和柳做着對比。她現在只知道,烤箱的溫度似乎需要調高一些,才能把餅乾烤得更好。
果然,不同的烤箱使用起來還是有細微的差別的。就算是同樣的溫度,效果也會大不相同。這是夏美的第二次嘗試,剛剛烤的第一批餅乾她已經試過了,烤箱溫度偏低,必須用更多的時間才能烤熟。可是烤得時間過長過慢,餅乾就不夠酥鬆了。為了能烤出完美的餅乾,她決定,再試一次。
千明本來躲在上看漫畫,聞到下飄上來的陣陣奶香之後,實在忍受不住,便跑下來看個究竟。一進廚房,她就嚷嚷開了:“哎呀,夏美你在做什麼啊,在烤蛋糕嗎?好香啊,我都快要饞死了。”
“我在做蝴蝶酥呢。”夏美身上繫着圍裙,手上還套着厚厚的烤箱專用手套,轉過頭來沖千明笑道,“剛剛做了一些,不太成功,所以我準備再做一次。”
“啊,已經做好啦。”千明一看到擺大碟子裏的蝴蝶酥,就直接沖了過來,拿起一塊塞進嘴裏,一口咬掉了半塊,然後一臉滿足地笑道,“太好吃了,夏美,真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你以前怎麼從來沒有做過呢?”
“我,我也是新學的。”夏美不能說出實情,只能臨時編了個謊話,“所以做得不太好,不夠酥鬆。”
“很不錯啦,比我好的太多了。我根本不會做這些東西,哥哥說,我連煮個飯,都掌握不好水的用量呢。”千明說話間,已經幹掉了一塊餅乾,伸手又去拿下一塊,“夏美,你怎麼想要做這個了呢?”
“我們社團要進行第一次活動,規定新社員都要帶一些吃的去。我覺得自己做一些比較有意義,就在網上查了做法,自己試一試。”
“對哦,你加入的那個社團,叫什麼來着?動漫研究社,是不是這個名字?”
夏美轉眼間已經擺了一烤盤的餅乾,打開烤箱,將整個烤盤放了進去,回答道:“嗯,沒錯。”
說起來,這個社團還真是符合她的需要。所謂的動漫研究社,並不需要社員畫漫畫。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看漫畫,然後聚在一起,就某部漫畫進行討論,有時候會寫一些感言,有的時候討論過後就置之腦後了。最多在海原祭的時候和漫畫社合作,幫他們把製作好的個人志拿到各處去兜售,進行銷售活動。
用學姐的話來說,動漫研究社,就是熱愛動漫的朋友的溫馨之家。是大家聚在一起,吃吃東西喝喝茶,順便對着動漫里的人物大發花痴的一個好場所。聽上去,這還真有點符合她所說的吹牛社的概念。
千明在旁邊吃着東西,一臉羨慕道:“哎呀,早知道你們社團這麼好,我也參加了。我的那個什麼插花社,簡直麻煩死了,還沒開始社團活動,就已經發了張單子下來,要我們先去買一堆的書來看了。”
“那你幹嘛要選那個社團呢?你喜歡插花嗎?”
“一般般。我對花啊草啊的沒什麼興趣。倒是哥哥很喜歡種花種草什麼的,你看家裏院子裏的那些植物,全是哥哥在打理的。還有屋子裏擺的小盆栽,也是哥哥親手做的,好漂亮啊。我加入插花社就是想,如果某天實在搞不定了,還可以找哥哥幫忙。如果期末要交什麼作品上去,我還可以讓哥哥幫我做。”
“原來,你是把哥哥當做幕後軍師,隨你指揮了。”
“才不是呢,哥哥哪是那麼好指揮的,每次求他幫我辦事兒,都可難了。不過幸好哥哥抵擋不了我的撒嬌**,到最後,總會幫我的。”千明滿意地笑了起來,突然拉住了夏美的手,“夏美啊,你做了多少這個蝴蝶酥?能不能多做一些,分我一點。”
“怎麼了,你們社團也要新社員帶東西去吃嗎?”
“沒有啦。”千明連連擺手,“我只是想帶去網球社,給蓮二哥哥他們嘗嘗。這麼好吃的東西,他們肯定沒吃過。我想最高興的,一定是丸井學長了,他平時打球之前,都要吃蛋糕了。對了,切原那個傢伙也肯定會樂瘋了,他最喜歡跟人搶東西吃了。”
夏美沒有拒絕千明的請求,順手又多做了一份,讓她帶去了學校,拿到網球社去獻寶。丸井鼻子最尖,千明剛剛走進休息室,他就聞到了盒子裏餅乾的奶香味,高興地跳了起來:“千明,是來給你哥哥送東西吃嗎?”
“不是的,我是給大家送來的。哥哥在家裏已經吃過了呢。”
丸井一聽,立馬上前接過紙盒,興奮道:“那我就不客氣啦,謝謝你啦,千明。”話還沒說完,就把盒子給打開了,然後就是一陣歡呼:“哇,是蝴蝶酥啊,我的最愛啊。”
一旁的仁王走過來笑道:“文太,我記得你昨天還說,巧克力曲奇才是你的最愛啊。”
“我的最愛有很多,不止一個呢。”
大家說說笑笑,全都圍了上來搶餅乾吃,只有柳蓮二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那裏,正在寫着什麼。千明看了看他,上去拿了兩片餅乾,主動遞到柳面前,笑道:“蓮二哥哥,你要不要嘗一嘗,這是夏美做的蝴蝶酥,很好吃的哦。”
柳蓮二抬起頭,看着面前的兩片餅乾,長時間閉着的眼睛,突然一下子睜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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