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一章
【正文開始】
陳博衍與蕭月白正在親昵,不防蕭覃忽然進來。
蕭月白到底靦腆,被老父撞見如此,只覺得羞赧不堪,從臉上一直燙到了脖子。她自陳博衍懷中掙了出來,紅着臉輕輕道了一聲「爹」
蕭覃火冒三丈,不去理她,只大聲呵斥道「你回房去」轉而向陳博衍斥道「陳博衍,我當你是個作風正派的君子,方才請你進內宅。不想,你竟然趁着無人,輕薄我女兒」
蕭月白自然不肯走,上前一步,輕輕說道「爹,不是你想的那樣」
蕭覃見這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竟這般回護於他,越發惱了,責備道「我都親眼瞧見了,你還替他說話」
陳博衍見蕭月白被呵斥,便說道「國公爺,此事與月白無干,純是小婿一人行事不穩,您不要責怪她。有什麼過錯,小婿一人承擔。」
蕭覃聽他張口閉口的自稱小婿,蕭月白又紅着臉立在他身旁,不由竟氣笑了,點頭道「好,你倒是敢擔當的。雖則你和月兒一早定下的親,但你們到底還不曾成婚,日常相處當恪守禮節。如今你在我后宅之中做出這樣的事來,可見輕浮,月兒是否還能嫁給你,我倒要再思量思量了。」
蕭月白才和陳博衍篤定了心意,早把之前那要退親的心思拋到九霄雲外了,聞聽父親此言,頓時便急了,低低道了一聲「爹爹這事兒不是您想的那樣,我都不生氣的,您生什麼氣呢」
陳博衍倒是沉着,他走到蕭覃跟前,雙手一握,俊挺的身軀微彎,向著蕭覃竟而作了個大揖,口中說道「小婿失禮,但憑岳父責罰。」
他口口聲聲的岳父小婿,那話里的意思無非便是,蕭覃想怎麼罰他都可以,但退親卻是絕無可能的。
蕭覃出入官場數十年,哪裏聽不明白他這弦外之意陳博衍素來性格清傲,又是皇子之尊,在他面前恭敬至此,他那口氣其實已消了大半。然而一想起他適才的行徑,蕭覃心底卻依舊有些不舒坦。
雖說如今世風寬鬆,不似前朝那般以貞操節烈來壓迫拘束於男女,陳博衍和蕭月白又是打小兒就定下的親事,平日裏見見面說說話倒也無妨,然而似方才這等那也未免過了。
在他安國公府中,對着尚未婚配的女兒這般輕薄,分明是沒把他們闔府上下放在眼中。如此一來,陳博衍對於蕭月白在心中到底有否尊重,那也都是未知了。
蕭家是功勛世家,祖上於周朝開國時立下了無數汗馬功勞,代代傳至如今,為朝廷貢獻良多,全族上下甚而獻出了十數條子弟性命,因而蕭家從不屑於阿諛奉承,媚主求榮。蕭覃對於女兒這門親事,起初是因着妻子與淑妃的交情,而後見陳博衍日漸長大,性子雖傲了些,但還不失為一名正直誠懇的君子,便想着女兒終身託付於他,該是沒錯的。
但今日竟出了這樣的事,如若他往日真的看走了眼,陳博衍心中對於蕭月白是存着輕慢褻玩的念頭,那女兒嫁過去日後處境可想而知蕭覃真正看重的,是女兒的終身幸福,而不是靠着子女姻親求來什麼光彩榮耀。
想到此,蕭覃的臉色便沉了下來,言道「你莫要多說了,今日這件事,我不能當做沒有看見。四皇子,蕭某人雖位卑言輕,骨頭卻還有幾根,行不出那賣女求榮的事來」
蕭月白越發急了,她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陳博衍,不知該如何是好。這分明還沒有出嫁呢,她卻已經嘗到了夾在丈夫與父親之間左右為難的滋味兒。
陳博衍聽着,眸中卻閃過了一抹激賞。
蕭覃,果然是個剛正不阿,耿直堅硬之人,秉持正道,而不為私利所迷。即便偶有不敬,但也是為了道理公義。朝廷,需要的便該是這樣的良臣,而不是那些蠅營狗苟、阿諛奉承、只知看上面臉色說話的小人。
一個國家,如若小人昌盛而君子沉陷,那也就離亡不遠了。
上一世的周朝,便是送了蕭覃的性命。
直到了那個時候,蕭覃還在想,能用一死來喚醒皇帝的理智,然而皇帝早已昏聵至極,沉溺在溫柔鄉中醉生夢死,被小人迷惑而不自知,只想保住自己的皇位而多享受幾年,哪肯再為國家子民操勞半分陳博衍今生既然不打算再離京反叛,但要自內而勵精圖治,蕭覃這樣的人是必不可少的。
蕭月白看陳博衍沉默不語,只當他是不高興了,便向蕭覃道「爹,博衍哥並沒有輕薄我,我們只是、只是在說話而已」
蕭覃瞥了她一眼,低低斥道「說話只是說話,他抱着你做什麼」嘴上這樣說,肚裏卻腹誹這女兒大了就生外心,我疼了她這麼多年,如今竟為了個毛頭小子來跟她爹頂嘴了。陳博衍這個臭小子,不知怎麼甜言蜜語,把我的寶貝女兒給哄了去了養女兒這事,就如養花一般。日夜精心照料,唯恐她被風雨催折了去,好容易一朝花開,艷驚四座,卻要被一個叫女婿的傢伙給連盆端去了,這叫人如何甘心蕭覃往日裏倒也沒細想過這事,如今親眼見着蕭月白回護陳博衍的樣子,便老大的不是滋味兒起來。
正逢此時,林氏找了過來。
一進門,見了這等不尷不尬的情形,林氏心中疑惑,便問道「這是怎麼了老爺虎着臉,博衍這躬身作揖的是幹什麼呢」
蕭月白一見母親到來,就如來了救星,連忙過去,挽着母親的胳膊,低聲細語把適才的事講了一番,只遮了陳博衍摟抱她的細節。
林氏心中瞭然,她這個丈夫素來疼寵女兒,眼下瞧着女兒竟為了別的男人跟他頂嘴,那心裏必定是不痛快的。雖說他說的那些也是道理,但最要緊必定還是這個。
她會心一笑,倒先不去理會蕭覃,只向陳博衍說道「四皇子,今日既已如此,想必別的也談不攏了,你便先回去,改日再來。」
陳博衍略一思索,也道「姨媽說的是,小婿便先去了。」言罷,他行禮告辭。
蕭月白見他要走,當時就想跟上去送他。那腿才邁開,便聽她父親在後面說道「月兒站住,不許送他」
蕭月白無奈,她從來不會忤逆父母,只得親眼瞧着陳博衍出去。
陳博衍走到門外,回首朝蕭月白眨眼一笑。
外頭天氣正好,日頭灑在他身上,彷彿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他長身玉立,莞爾淺笑,正如玉樹臨風。
蕭月白心中一甜,也向他還之一笑,輕輕張口「我信你。」
陳博衍明白,她是在說自己朝安國公府里派人的事,只覺得胸懷一暢,朗笑離去。
蕭覃眼瞧着,女兒在自己眼皮底下,還跟陳博衍眉目傳情,越發生氣,將她叫了過來,責備道「我不在這兒,你來幹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怕傳出去給人笑話」
蕭月白囁嚅道「昨兒夜裏,我把葫蘆香囊落在這兒了,過來找的,沒想到博衍哥哥在這裏。再說,爹既然這樣講,那為什麼不讓他在外頭堂上等如此,女兒怎樣也見不到他了。」
蕭月白不知,她越是為了陳博衍說話,她的親爹便越是氣惱。
蕭覃果然生氣,呵斥道「還頂嘴呢,回房裏去,往後不准你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