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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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二月,靜謐的晨曦里,公雞的啼音打破了沉寂……
太陽像一位披着薄紗睡眼朦朧的年輕少女,在一片蒼茫的霧靄中,氤氤氳氳,當它終於掙脫了雲海噴薄而出的時候,萬道霞光頓時籠罩了大地,北平城外,潭拓山下潭拓鎮的上空,裊裊炊煙升起,然後慵懶的在空氣中彌散……
鎮子南端的坊間,有一座三進的院子,紅漆的大門已經斑駁,門框上釘着一塊木盤,勉強能看得出上面寫着“姚宅”兩個字。姚家大郎大號姚世祥,他打開門,又嘟嘟囔囔的返回院子。
姚世祥今年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長得膀大腰圓,一看就屬於孔武有力型,他面孔雖然英俊,卻因為長年日晒,皮膚有些黑。
姚家的宅子挺大,門窗雕刻的也精美,無奈好幾年沒有漆過了,顯得破舊不堪,那些沒住人的屋子,窗戶紙也已經破了,在晨風中呼啦啦作響,姚家大郎想到三年前雙親相繼病逝,幾乎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無奈的嘆了口氣,他回到院子拿了一根梢棍,輾轉騰挪,當即就在院子裏“呼呼”的舞動起來。
春寒料峭,一陣寒風吹過,猶如刀鋒般,像要刺入骨髓,可是姚世祥不一會兒就冒了一頭汗,這時候從屋子裏跑出來兩個孩童來,大一點的男孩六七歲,小一點的女孩四五歲,兩個孩子一看見姚世祥就喊道:“爹爹,娘讓我們去看看姑姑。”
姚世祥把梢棍放下,想起妹妹姚謹,心情越發的鬱悶,他一邊擦汗一邊點點頭道:“走,爹爹跟你們一道去。”
此刻的姚謹,剛從睡眠中悠悠醒來,她眼睛依然緊閉,卻也知道現在還是明朝時候的家,無他,因為感覺到身下還是硬邦邦的草墊子。
姚謹昨天初來乍到,驚恐、彷徨了一天,原本幻想着睡一夜也許就會回到原先的地方,現在知道這夢想算是徹底的破滅了,她雙手扯緊衾褥,蜷縮着身體,抵禦寒冷。
姚謹感覺絲絲縷縷的冷風滲透門窗,侵襲入房屋內,導致她的身體絲毫沒有感覺到溫暖,同時也覺察到了咽喉處乾澀、冒火、疼痛,這疼痛提醒着姚謹,自己這個身體昨天才上吊來着,後來被哥哥救下了,誰也想不到,姚謹外表還是那個外表,內里已經變了。五百多年後的大好青年姚謹,不過是因為相依為命的爺爺過世,傷心欲絕之下昏倒了,醒來就發現她竟然穿越了,天可憐見,爺爺的骨灰還沒有埋葬呢!
姚謹蜷縮在被子裏,輕輕的擦去淚水,就聽見一個聲音問道:“姐,你醒了?”
姚謹抬頭一看,是弟弟姚世文,他今年才十五歲,卻已經是個秀才了,他顯然是趴在床邊睡覺來着,聽見姚謹哭這才醒了,他臉上還有睡覺壓下的印跡,姚謹明明記得昨晚上守在自己身邊的是哥哥姚世祥,卻不知道弟弟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姚世文見姐姐臉上的淚痕,忙安慰道:“姐,你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也不可再尋短見,他們白家不要你,將來我養活你好了,我考舉人,中進士,以後做大官,保證讓你一輩子活得開開心心的……”
姚謹聽了,不由得破涕為笑了,有關心自己的哥哥、兄弟,也不枉她穿越了一回,這一回她不孤單了。姚謹因為咽喉受了傷,說不出來話,半天才蹦出一個“水”字來,姚世文會意,說道:“姐你等等,我馬上給你沏茶來。”
姚謹點點頭,她眼看着弟弟走出去了,輕嘆了一聲,腦海里還有着模模糊糊的記憶,她知道現在正是大明朝的燕王朱棣發動靖難之役的第二年,這個身子也叫姚謹,今年十六歲,家中父母雙亡,唯有兄妹三個,哥哥喜武,弟弟愛文。
姚謹之所以上吊,還是因為前些天,她把以前打好的一些絡子拿到鎮子上的集市上賣,本以為集市就同在鎮子上,路途又不遠,一個人出去應該沒有關係,哪知道回來的時候,正碰上了鎮上花花太歲楊林。
這楊林早就對姚謹垂涎,現在一看她落了單,便上前調戲,姚謹拚命反抗,無奈不是這花花太歲的對手,被他拖到了路旁的草垛里好一頓輕薄,好在有人跑去告訴了姚世祥,姚世祥一聽有人欺負妹妹,眼珠子都紅了,他提着棒子趕來,那楊林嚇得一溜煙兒的跑了,姚世祥顧念妹妹,也就沒追他。
可憐的姚謹差點失了貞潔,衣裳褲子也都被扯破了,自然坦胸露乳,還是姚世祥脫下自己的衣裳給妹妹披了,這才把姚謹抱回了家……這事兒就算是擱在一個現代人身上也會覺得受不了,更何況姚謹一個古代的小姑娘?
若單單是這樣也就罷了,哪知道好事兒的人一宣揚,這事兒一時間就在小小的潭拓鎮上傳開了,傳着傳着也就走樣了,甚至有傳言說姚謹原本就不正經,跟那楊林有一腿,姚謹的名聲算是毀了,原本訂下的婆家聞聽此事兒,便堅決要求退親……
姚謹遭逢連番打擊,一時間想不開便上了吊,幸虧發現的及時才搶救過來,不過活過來的卻是五百年後的姚謹了……
姚謹見弟弟走遠,她趕緊從床上坐起來穿上棉衣,重新打量着房屋裝飾,這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房屋,除了茶棋桌和案幾之外,還有一個梳妝枱,上面一塊銅鏡,再無其他傢具,門窗是用紙糊的,明媚的陽光灑落其上,投射出許多斑駁的光點進來,五彩斑斕,光芒絢麗。
姚謹穿上繡花鞋,感覺一下自己現在的身高,應該有一米六以上,她在梳妝枱前的綉墩上坐下,只見妝鏡之上,模糊的人影閃現。姚謹脖子因為受傷了,裹着白布,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銅鏡雖然看的不是很清,姚謹也感覺出來了,這相貌比之自己原先要好得多,雖然說不上傾國傾城,卻也清逸嬌俏,溫婉可人,尤其是笑容非常有親和力,讓人一見暖到心窩裏,一雙眼睛猶如墨玉一般,蘊藏着光澤,姚謹最在意這年紀,居然整整比以前年輕了十歲……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緊接着門一開,兩個小孩子率先跑了進來“姑姑,你起來了?身體好了嗎?娘說你病了。”
姚謹微笑着拉住兩個孩子,這應該是自己的小侄子姚景輝和小侄女姚穎了,溫暖的陽光順着敞開的門傾瀉了進來,透過門,可以看到庭院中垂下的柳枝條在風中搖曳,緊接着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那是姚世祥,他一進門就說道:“瑾兒,你怎麼下床了?快到床上躺着去!以後你可再不能做傻事兒了!你放心,哥哥一定給你報仇,我要敲斷楊林的狗腿!哼,狗東西!還以為跑到縣城去我就找不到他了!”
姚謹連忙擺手,在她的記憶里,那花花太歲楊林家裏財大氣粗,是潭拓鎮上的首富,可不是自己家能惹得起的。
姚景輝一旁說道:“爹爹,我娘說了,不能隨便打架!會惹禍的。”
姚世祥怒道:“滾一邊去!大人說話小孩子不準插嘴!”
姚世文正巧端了茶壺進來,他淡淡的說道:“景輝,穎兒,去看看你娘做好飯了沒有?”
兩個孩子看見爹爹發火,都有些害怕,聽見叔叔這話,趕忙跑了出去,姚世文這才說道:“大哥,你最近還是不要去楊家跟前轉悠了,那狗東西若是出了事兒,別人肯定第一個就聯想到你身上。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過個一年半載的,這事兒消停了咱們再收拾那小子不遲!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多好。”他一邊說著,一邊給姚謹到了一杯茶遞過來“姐,你記住,切不可再尋短見,你若是出了事兒,哥哥第一個就得去殺了那楊林,那樣咱們家可就毀了。”
姚世祥聽見弟弟說得有理,便點頭答應了。姚謹眼淚含在眼圈裏,她嘴上說不出話來,心裏卻是很感動,有這樣的哥哥、兄弟,夫復何求?
吃過了早飯,都收拾停當,姚家大郎、二郎見姚謹神情不錯,便都放心的自去忙活了,姚謹則坐在自己的屋子裏發獃,過了沒多久,嫂子姚孫氏進了屋,她湊到姚謹跟前低聲說道:“孩兒他姑,跟你說個事兒,剛才白家央那個劉媒婆來了,說白家駒聽說你出了事兒,覺得對不住你,他答應可以納你為妾。”
姚謹聽得莫名其妙,白家駒是誰啊?自己跟他很熟嗎?
姚孫氏接著說道:“白家駒說了,他本來不想退親的,都是他爹娘做得主,他沒有法子才同意的,他說等他娶了妻,再納你進門,讓你安心養傷。”
姚謹氣得頓時臉就紅了,原來白家就是她退了親的夫家,真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竟然打的是享齊人之福的主意!姚謹從嗓子眼裏擠出來兩個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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