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忍不住悄悄笑出聲
秋燈初聞此噩耗，足足愣了許久。
他這還沒下手，寂燈就死了？
今日枯歸與寂燈一前一後連續死了，是不是有些太過巧合？
他腦中許多念頭紛亂冒出，不過此時暫時顧不上多想，先得去寂燈房中才行。
他隨着僧人匆匆忙忙趕往寂燈大師的屋子，還沒靠近，便聽屋內外哭聲震天響。
只見寂燈屋子門口跪滿了少林僧人，個個哭得悲痛欲絕，見他來了，紛紛朝他喊，“秋燈師叔！”“秋燈師兄！”
儼然在六神無主之下，把他當成了主心骨。
秋燈見這些人看了過來，忙假裝承受不住這個噩耗，身子往後倒去，嚇得身旁的那名僧人急忙扶住他。
秋燈一邊臉色慘白，做出不敢相信又痛不欲生的模樣，扶着額頭往房內走去，一邊在心裏一頭霧水，摸不着頭腦。
看這個樣子，寂燈確定是圓寂無疑了，他這個師兄年紀大了，承受不住一掌，死了倒也不奇怪。
只是……他怎麼也死得這麼快？！
秋燈甚至還沒來得及親自實施黑手，寂燈就死在了他的前面。
秋燈昨夜本還做了一晚上的美夢。
夢中，他朝師兄吐露了多年來活在他的陰影之下的痛苦，以及即將要掙脫他陰影的得意與暢快。
然後在師兄最震驚、最難以置信、最害怕的時候，他親手殺了師兄，結束了纏繞了他大半輩子的噩夢。
如今，這番打算也成泡影了！
別說看到寂燈害怕的模樣了，他甚至連師兄臨死一面都沒見到！
寂燈到死都不知道，這一切精妙的計劃都是出自他的手！
簡直氣煞人也！！
秋燈心裏無名火起，臉上還要拚命保持悲痛的神色，身子不由得就有些僵硬，扶着他的僧人還以為秋燈師叔悲怮太過，生怕他也一命嗚呼了，手下更是扶得小心翼翼。
秋燈大師走進屋子，此時屋內除了少林僧人，還圍了一些趕來的江湖人士，見他來了，紛紛自發地替他讓開一條路。
道路的盡頭，就是寂燈大師躺着的床鋪，床上寂燈大師臉色僵硬，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沒了。
秋燈大師看了兩眼，忽然兩行老淚奪眶而出，撲到了師兄的床邊，悲痛大喊，“師兄！你為何走得如此早啊！！”
這句是他發自肺腑的真心話，用嘶啞蒼老的聲音喊出來后，配合著他滿臉淚痕，通紅眼眶，與悲痛到至極的神色，圍觀者無不潸然落淚，為之動容。
秋燈大師撲在師兄的身上，哭得不能自抑，真是恨足了他為何死得這麼快、這麼迅速，讓自己措手不及，連幾句狠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還有什麼比自己精心謀劃了一場龐大的復仇，仇人卻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一命嗚呼了來得遺憾？！
何止是遺憾，他簡直氣得想殺了奪走師兄性命的東西！
從小他就活在師兄優秀的陰影之下，師兄處處都比他要強，逐漸的，他便養成了不爭不搶，看似和善的性子。
但這種老好人的性格是他想要的嗎？
誰不想出風頭，不想爭第一？
誰不想當最厲害的那個？
但想有用嗎？只要有那個萬年第一在，他就是拚死了也不能追到那人的前頭去。
於是他乾脆退居下來，假裝自己不想要，當個對所有人都和和氣氣的老好人，彷彿這樣便滿足了。
他辛苦了大半輩子，隱忍了大半輩子，以為能忍到師兄去了，就能輪到自己當方丈了。
可是他忘了，師兄走了，他也快要死了，活了這麼多年，白髮蒼蒼，什麼都沒落下，唯一的一點心愿，還要被一個年輕後輩奪走。
他是不是徹底失敗，不配當這個方丈？
所以，他不想忍了，不想假裝自己不想要了。
他就是想要，想當第一，想站在最頂處，接受所有人的膜拜，像每日參拜的佛一樣，接受無數人的頂禮膜拜。
為此，他要除掉師兄，除掉那個年輕後輩。
如今，願望終於實現了，他覺得腳底發虛，彷彿踩在雲端，飄乎乎的沒有落在實處，整個人都飛到了天上，暈乎乎茫茫然，還有點不敢相信。
除了這兩個人都意外死得太快，沒讓他過一把癮之外，一切都再好不過了。
這一刻，秋燈彷彿分出了另一個魂魄，一個撲在師兄的身上，哭得悲怮，讓房中其餘人都為他嘆息；另一個卻飄出了身體，浮在半空中，得意地看着這一切。
多年的夙願如今就要成真，另一個他咧着嘴，發出了無聲的笑。
他早該如此了。
早點這麼做，也不至於浪費了這麼多年。
秋燈哭得悲怮，一旁的一燈大師心中也不好受，上前安撫了幾句。
但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少林需得着手準備，替寂燈大師發喪才行。
秋燈大師大哭一場之後，便忍住了悲痛。
如今少林的重擔落在他的身上了，他得振作起來，接手少林才是。
他強忍着悲傷，吩咐下去，替師兄準備入殮之物，搭建靈堂，半月內早課晚課取消，改為替師兄誦經祈福。
隨後他又着手安排寺廟中的武林中人，願意留下來弔唁寂燈大師的，便留下，少林提供食宿。
眾人見此，紛紛表示要先留下來，寂燈大師德高望重，他們自然是要弔唁的，哪有徑直離開的道理。
而且不僅如此，陸續還有路程比較遠的人正往武當山趕來，想必也能趕上寂燈大師超度的日子。
秋燈大師一一謝過，忙碌碌轉了一整天。
將師兄的後事安排妥當之後，才終於能回到房間，喘一口氣。
等關上了門，四下無人之後，一直強忍悲傷的秋燈大師便忍不住悄悄笑出了聲。
他捂住嘴，發出一聲輕笑，忙往四處看了看，像是怕有看不見的人聽到似的。
心中的開心無處發泄，秋燈大師原地蹦了三下，才強止住笑意，笑容滿面、春風得意地休息去了。
而他的屋外，兩道黑影正悄悄潛伏在暗處。
見此，又再度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