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求求你帶我去找她
那人瞪着阿阮，等着她跟過來。
阿阮見他似乎也並非有惡意的樣子，猶豫着還是跟上了他。
這人領着她往葯人相反的方向走，直到遠遠地再也聽不到葯人的聲音了，才停下了步子。
阿阮見他當真是帶自己離開，一路上繃緊的心弦也稍微鬆了些，“謝謝了……”
還未說完，便猛地打住了，那人突然回身朝她伸出手來，阿阮立即橫起右手格擋。
頃刻間兩人便過了兩招，再次拉開距離后，阿阮警惕地看着他。
這人手中，正拿着她腰間的那個木芙花香囊。
“你幹什麼？！”阿阮防備地道。
男子不答，將香囊放在鼻尖仔細嗅過之後，臉上的肌肉開始抽搐，看起來古怪而恐怖。
阿阮等着他再次朝自己發起攻擊，然而他卻只是立在原地，手中緊緊握着香囊，面部蠕動着。
看着看着，她忽然覺得這人彷彿是在哭的樣子，只是臉上幾乎被扭曲的傷疤覆蓋了，完全看不出神色，只能看到一團肉在臉上蠕動。
他嘶啞地開口，“她在哪裏？”
阿阮一時沒聽明白。
他又重複道，“她在，哪裏？拂紅花，在哪裏？”他揚起手中的香囊，嘶啞激動，“做這個，香囊的人，在哪裏？！”
阿阮皺起眉。
這人……是在說蕭雪燭嗎？
“你找他幹什麼？”她遲疑地道。
男子卻猛地撲上來，阿阮一時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死死攥緊了雙手。
他的手也是粗糲如砂，鐵鉗般握住她的手，聲音激動難抑，“她還活着？她還活着？你帶我，去找她，求求你，我求求你！帶我去找她！”
男子渾身顫抖，臉上那唯一能看清的眼睛裏，忽然湧出了眼淚，順着溝壑不平的臉往下滴着，滑稽而可笑。
然而阿阮卻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巨大悲戚感，一時之間竟被他怔住。
他落着淚，眸中透着清晰的祈求，那哀求的神色竟讓阿阮有些震撼。
她動了動唇，低聲道，“你、你找他有什麼事？”
她猶豫着，不敢對陌生人和盤托出，蕭雪燭身份敏感，她是知道的。
男子見她神色有些鬆動，立即迫不及待道，“我不會，傷她！你放心！我要找她，找到她！”
“這樣吧，我先回去將你的事告訴他，他若想來，自然會來見你。”阿阮做出退步，問他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怔了一下，雙手顫抖着，良久，蠕動着嘴唇，低聲道，“你……你告訴她，我是卓慕元，當年我不是……我沒有……你幫我，求求她吧！求求她，來見我！”
他突然雙膝重重跪地，伏在阿阮的腳邊，阿阮登時嚇了一大跳，卻見他迅速以頭搶地，力度極狠，“砰砰”幾聲，連續用力磕在石子地面上。
阿阮嚇得忙蹲在身，伸手要將他扶起來，“你、你這是做什麼！”
男子被她強拉着站起身。
只見他的額頭已經破了皮，鮮血汩汩地流下，混合著殘留的眼淚，更襯得一張臉恐怖不已。
男子也察覺到了阿阮眸中一瞬間的懼意，抬手像是想摸自己的臉，卻停在半空，臉上肌肉蠕動，眼裏露出悲哀的神色。
“你放心，我會告訴他的，你很希望見到他的。”阿阮對他保證道。
男子眼中頓時湧出感激之色，手中緊緊攥住了那個香囊。
他看着阿阮，滿是感激，“你是不是，在找什麼？我來幫你！”
他迫不及待地緊盯着阿阮，急切地想要討好她。
阿阮猶疑了一下，道，“你知道老仙與老祖藏東西的地方在哪裏嗎？”
他看上去在這裏呆了許多年，想必知道得比較清楚。
果然，他當即點頭，領着她往一個方向走，“我帶你，去老祖的庫房。”
阿阮立即跟上他。
卓慕元似乎對星宿宮內熟悉無比，一路上輕車熟路地專挑狹道，避開守衛。
兩人一路走來，竟無驚無險。
阿阮見此，試探地道，“你好像很了解星宿宮啊？”
然而卓慕元聽到她這句話，眼睛裏竟露出了濃烈的悲傷。
阿阮剎那間有些後悔，覺得自己這話不該說出口，似乎戳中了他最深的傷。
卓慕元沉默地將她帶到一處拐角，隨後指着不遠處，兩名把守一處房門的守衛，低聲道，“你有辦法，將他們，打暈嗎？”
阿阮探出頭，看着那兩人，搖了搖頭，“我不行。”
此時微風拂過，她想了想，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瓷瓶，道，“你往後退，記得放輕呼吸。”
隨即拔出瓷瓶的塞子，將瓶內細微的粉塵揚在空中。
他們身處上風，下風口便是守衛，風勢會將黑甜散帶到他們的身邊。
兩人屏息等待，良久，守衛臉上終於露出睏倦之色，搖搖欲墜地彷彿站不穩，各自後退着靠在牆上，順着牆壁往下滑去，便坐在地上睡了過去。
見人已經昏睡，阿阮與卓慕元立即從拐角處閃身出來。
兩人站在門口，阿阮才瞧見門上有一道機關密碼，當即看向卓慕元。
卓慕元上前一步，動手撥動着上面複雜的輪盤與星辰數列，良久，只聽機關下面傳來有節奏的齒輪咬合聲，隨即鎖開了。
他立即推開門，讓阿阮進去。
阿阮心中對他的身份也是驚疑不定，他瞧着像星宿宮內最下等的弟子，滿身補丁髒兮兮的，但對星宿宮了如指掌，不似尋常。只是他似乎對自己的身份有些難以啟齒，除了說出自己的名字，別的一概沒有吐露。
兩人入了內，將門掩上，卓慕元道，“這裏，就是，老祖放東西的地方。”
阿阮仔細打量，室內光線昏暗，屋子裏陳列着密密麻麻的柜子，牆壁上掛着許多人體風乾的器官，眼珠、耳、齒、頭骨、手掌等應有盡有，看得人頭皮發麻。
另一側牆上，釘着好幾具風乾的屍體，擺出各種扭曲的姿勢，乾枯的臉上還殘留着死前的驚恐。
阿阮看得頭皮發麻，一股反胃的感覺湧上喉嚨，快要吐了。
卓慕元催促她，“你快找。”
阿阮只得強行咽下喉嚨里的噁心，定了定神，上前翻找起來。
她翻找着各處柜子，裏面多半是裝着珍貴藥材的錦盒，或是古怪看不出原本面貌的乾枯之物，找了一會兒，她忽然看到另一側的柜子，夾着一小塊硃紅色的綢緞，從裏面露了出來。
她眯起眼，盯着這塊極為熟悉的綢緞，猛地想起來，未央城裝珍品的盒子裏，便鋪着像這樣的朱紅綉金錦緞。
她的心臟頓時砰砰直跳起來，咽了一口口水，走到那處柜子前，小心拉開柜子。
裏面歪放着一個檀木盒子，上面的雕刻赫然是未央城的圖案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