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假一天
在江水的搖搖晃晃中,在張叔絮絮叨叨的訴說下,漁船沿着嘉陵江慢慢向順慶府城漂去。
“應該快到了”,劉錫命看着身邊往來的船隻逐漸多了起來,知道附近應該有城市。
果然沒過一會兒,一道城牆的身影便遠遠可見,城外的碼頭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等快到碼頭了,劉錫命站在船上仔細觀察着眼前的一切,只見幾十個石制碼頭整齊排成一排伸入江中,幾十艘各色樣式的船隻停泊在旁邊,裏面既有無蓬的漁船,也有兩層帶帆的大船,中間幾艘三層船上還帶着樓閣,像是畫舫模樣,依稀還有絲竹之聲傳來。
碼頭上幾十個赤膊漢子上上下下地搬弄着各種貨物,幾個管事模樣的在旁邊高吼着。穿着各色綾羅綢緞的商人,身着玉色襕衫的生員士子,頭戴紗巾的華裝女子,好一副忙碌景象。
碼頭台階上頭立着一個牌坊,後面修有一座綠色琉璃瓦頂的大屋,旁邊還有幾棟青瓦屋頂的磚房,幾個稅吏模樣的人坐在門口。
劉錫命和李彪二人背着背簍下了船,又像張叔道謝告辭,誰知還沒走出幾步就被那稅吏模樣的人喊住交稅。
劉錫命苦着臉到:“差官,我這菜還沒賣呢哪兒來的余錢?”
李彪也在旁邊嚷嚷道:“你莫欺我們,府城我來了好多遍了,你們這兒是收船稅的,我們賣菜收什麼稅!”
這胥吏冷笑道:“笑話,收什麼稅當然是我說了算,往日裏不收是抬舉你。”也許是見李彪牛高馬大,也沒有說的太過逼迫,又說道:“既然拿不出錢就用菜抵吧!”
劉錫命一下子明白了,這不是收稅呢,估計是瞟見背簍里的菜有異於一般賣菜的,起了揩油的心思,連忙說道:“是是是,本來就想孝敬各位差官的,今天帶的不多,這點兒你們先拿去嘗嘗,下次我再多帶點兒!”
還好劉錫命帶的只是蔬菜,本也值不了幾個錢,這胥吏也就是臨時起了個心思,見劉錫命上道,笑了笑:“嘿,你到是懂事,放這兒吧,爺叫王英,下次記得了!”
這才放了兩人。
“呸,狗才!”李彪等他走遠了氣道,又對劉錫命說道:“你就不該給他,往日裏真不用交稅!”
劉錫命無奈一笑,這彪子哥是有點兒彪啊,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安慰了他幾句往城裏走去。
待走近城牆,劉錫命發覺這順慶府府城周長約莫十里左右,牆高三丈、厚二丈,城牆以山石為基,內夯實土,外包青磚,外面還有一丈五尺寬的護城河。
劉錫命所住的張家灣屬於南充縣下轄,而南充縣又是順慶府的附廓,縣治與府治都在城中,所以這順慶府城才如此熱鬧。走過護城河上的連橋,劉錫命替兩人各交了一文錢的城門稅便進城了。
一出城樓,頓時人聲鼎沸起來,各種叫賣聲、吵鬧聲迎面撲來,劉錫命立刻有了一種走入時代的感覺。
劉錫命正站在街頭髮呆呢,李彪牽着他的衣服便往一個方向走去:“往日裏我都是在市坊的邊上賣菜,咱們今天還是去那兒吧,得趕緊去佔個地方!”
劉錫命一邊張望,一邊連忙跟上。
這城門邊的市坊裏面也是熱鬧無比,坊前的牌坊下面人頭交織,大多穿着比較樸素。劉錫命仔細觀察發現市坊里賣的大多是平民百姓之家居家雜物,像什麼陶壺、木梳之類的。
好不容易到了市坊另一邊,李彪熟門熟路地帶着劉錫命找了小塊空地把背簍放了下來,劉錫命看看周圍,身邊儘是像他二人這樣帶着自己東西前來販賣的農戶,有賣菜的,有賣山貨的,有賣藥材的。
剛把背簍放下來,附近幾個買東西的婦人立馬圍了上來:“這菜多少錢一斤啊?”,沒辦法誰叫空間出產的蔬菜賣相實在太好。
劉錫命一看臉都笑出花來,趕緊招呼起來:“五文錢一斤”。
才開局買賣就上門了,劉錫命心裏實在高興,一抬頭卻見周圍幾個菜販趁着買菜的人走了圍了過來:“這位小哥,你這菜品相這麼好才賣五文錢一斤,你叫我們怎麼做生意啊!”一群人過來嚷嚷道。
李彪脖子一挺:“咋地,我們賣菜關你們什麼事了,欺負我們人小嗎?”
額,你這個子哪小了,周圍人無語。
劉錫命連忙拉住李彪,想了想也對,自己這菜要是按平常價賣豈不是很吃虧,趕忙說道:“大家說的在理,從現在起我這兒賣八文錢一斤,你們賣五文錢一斤,各賺各的,大家看如何?”
一群人這才散去,劉錫命鬆了口氣,卻沒注意到有幾雙嫉妒的眼睛盯着他。
府城裏識貨的人不少,何況明朝生活物資匱乏,一個個都精得跟猴一樣,過來買菜的人越來越多。
劉錫命瞧着生意這麼好,便讓李彪在前面稱重收錢,自己將外套脫了披在背簍上,在給李彪遞菜的時候悄悄從空間裏又拿了些出來混進去。
“你們這兒賣這麼貴,人家的才五文錢一斤!”也有的婦人想要討價還價。
“各位夫人,你們都看見了,我家的菜和別人的可不一樣,況且量實在不多,大家要買的抓緊了啊”
賣了差不多大半的時候,圍着買菜的人群一下子散開了,一個身着圓領公服樣式衣服的男子擠了進來:“都散了吧,衙門公幹。”
劉錫命心裏一突,這麼快就被人盯上了,他四下瞟了一下,隱約看見幾張幸災樂禍的臉。
拱了拱手道:“這位,差官,有何公幹!”
這男子長得痞里痞氣的,揚着頭到:“你在這兒賣菜拜過地頭了嘛?”
劉錫命用詢問的眼神望向李彪,李彪立刻悄悄說道:“這是衙門的幫閑丁和,是要給錢,不然他們噁心起來也實在不好辦,我平日裏也給個幾文。”
劉錫命趕忙拱手:“初來乍到,不知道這裏的規矩,我這就給。”說完從懷裏數了十文錢遞上。
“嘿嘿嘿,這麼幾個小錢就想把爺打發了,你是看不起爺嗎?少廢話,看你這兒生意這麼好,爺也不多要,給一兩銀子吧!”丁和冷笑道,一把將劉錫命手打開。
cnmd,老子這些菜賣完還不知道有沒有一兩呢,劉錫命當然不肯,馬上爭執起來,李彪也挺身上前,場面一時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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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翊定今日心情不錯,他最近新做了幾篇時文,自我感覺良好,自覺要是保持這水準說不定下次院試就能得中生員了,不過穩妥起見,還是要找人點評點評。
一大早他便收拾好趕往府城,好不容易尋到自己在縣學的生員同鄉陳建章,想要請他幫忙遞交給縣學裏的坐館先生點評點評。
眼見臨近飯點,兩人遂約好前去市坊的醉仙居喝酒談事。
陳翊定、陳建章二人邊說邊笑往酒樓走去,快到市坊時,陳翊定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心中奇怪:“這聲音怎麼這麼像外甥劉錫命呢?”
抬眼望去,只見一群人圍着的地方,妹妹的二兒子劉錫命並一個壯碩的少年正在和一個身着公服的人對峙,心裏頓時一驚,忙對陳建章說道:“希文兄且慢,爭吵那人像是我外甥,我且去看看!”便快步向劉錫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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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錫命,你在這裏作甚,又因何事與人起了爭執?”陳翊定還在人群外便大聲喊道。
咦,這人好眼熟,是大舅!劉錫命模糊地想起來,頓時喜從中來。
這丁和就像臭狗屎一樣貼上來,因為在城內,劉錫命也不敢把事情鬧大了,現在多個親人在旁,好歹還能壯壯膽。
“見過舅舅,侄兒並未做什麼惡事,卻是這人硬要訛我!”劉錫命作揖行禮道。又見舅舅身邊一人身着玉色襕衫,想必是舅舅的朋友便又拱手作揖:“見過秀才相公。”
陳翊定見外甥懂禮,自覺在朋友面前有了面子,心中大慰,仔細一看頓時覺得劉錫命與以前相見大有不同,英姿勃勃不說,行動間還頗有禮數,全然不像以前頑童時,趕忙問起緣由來。
這二人在那兒甥舅相談甚歡時,那潑皮丁和卻是心中一驚,原來他看見陳建章身着生員襕衫,心中有了退意。
陳翊寧聽劉錫命訴說了原委,雖然覺得外甥當街賣菜有點丟臉,但是也是怒火中燒,對着丁和斥道:“你一個衙門幫閑,官身都沒有,哪裏來的膽子訛人錢財!”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只是個童生,怕是嚇不住這潑皮,轉身對陳建章說道:“希文兄,我這外甥乃是劉善齊劉文茂之子,亦是書香門第,還請希文兄相助,稟告大令,將這惡人治罪!”
陳建章見這邊都是農人販賣些蔬菜等物,本來不願意摻和其中。不過一聽陳翊寧說道這是劉善齊的兒子,卻知道不好再縮頭了,雖然和劉善齊關係一般,但是畢竟是縣學同窗,要是今天這麼個小事都不幫,回頭傳揚出去恐怕要損了麵皮。當即指做丁和道:“好你個狗才,光天化日之下膽敢胡作非為,我非要稟告縣尊將你治罪不可!”
丁和一聽頓時蛋疼了,連忙給三人不停作揖道:“秀才相公贖罪,劉,公子也請贖罪,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剛才說的都是玩笑話,玩笑話。這便告辭了。”說完便倒退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