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門啟 卷一章十一 跟學的盧玖兒(上)

蓬門啟 卷一章十一 跟學的盧玖兒(上)

近日,黃氏心裏很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哪兒得罪了阮氏,也就是莊子總管家的女人。這阮氏一看到自己就眉眼不順,說話做事都連嘲帶諷的,連着一些共事的女人們也疏遠了她。除了衛家的與她往常一般交往外,就只剩蘭芷幾個肯與她談上幾句話。

不過這種情況並沒有維持很久,聽說阮氏和他家男人接到了封家書,就請了假帶着孩子回鄉探親去了。只是待得假期過去了多天,他們人還是沒回來,副總管只猜着許是路上遇到什麼耽擱些時日,沒料到最後等到的,卻是大城主宅派來的新主事,這才心頭撲騰個不停,約估着可能出了大事兒了。

再說那拿着調書來到莊上的主事人新總管,正正就是盧永洪。與他同來的,還有作為見證庄務交接的主宅副總管,衛家的男人衛大海。他們兩人這一趟回庄,是帶着老爺的兩個指令行事:一是將戚家七少爺戚博文護送到莊上小住,二是接管莊上的一切總務。

所以剛進到庄,沒看見阮家的趕來相迎,盧衛兩人立馬意識到不妥了,把歇腳喝水的時間都省下,連忙詢問莊上的副管,卻是越問越不對勁。衛大海咬牙一拍大腿,吩咐副管劉如祿趕去鄉縣衙門處,先以人口失蹤為由報了官。

接下來的三天兩夜,莊上新舊主事一干人等,都為著核賬對數里裡外外忙得團團轉。白天夜裏的伙食和飲水,都是由各自家中操持好,再外帶過去供食用的。

待得賬本和數目好不容易核好,觸目驚心的財務黑洞終於曝露了出來。

劉如祿捧着冊上數額赤字,熬夜通紅雙眼更瞠出了幾條血絲。“怎麼會……這樣……”

盧永洪疲倦地揉了揉額角,道:“阮家的上任近十年,錄記在案的帳本大都在這兒,扣除未知的黑色部分,約莫估計也至少短了十萬兩。”

衛大海把手放案上狠拍,罵道:“他奶奶姓阮的狗娘賊!”罵完一瞪劉如祿,放聲叱喝,“你若是知情不報,就是個共貪的鼠兒!但硬要說不知情,也是個失職無能的混球,既然為老爺分擔不了事務,還留着有什麼個屁用!”

劉如祿哀聲嘆息,老淚漣漣,辯道:“衛副總管,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不然,也不會傻到把人放跑了,自己倒留下來背黑鍋……”

衛大海冷着一張臉:“我們一個家宅里共事,自然是不希望你倒霉的。但事兒既然到了如此境地,為求公正不偏,還是直接送你去衙門,由官老爺審去吧!”

劉如祿聽了膝蓋一下子軟了,臉色蒼白得如紙一般,勉強扶着桌子才不至於倒下去,震巍着聲音道:“不成、不成!生不入官門,死不入地獄。真這麼干就是要逼死我了……”他恍然想到了什麼,大喊道,“我去見老爺,我、我要跟老爺解釋請罪!”

盧永洪自說了第一句話后,便只坐在旁邊,低頭翻着賬冊,眉眼不揚,如置身事外。

衛大海倒是搖着頭對副管笑了,口吻憐憫道:“你不知道老爺上蘇杭了嗎?”

“蘇杭?”劉如祿一頓,遂急道,“那我等……”

“如祿,”衛大海輕輕喚他的名字,“你是靠誰進來的,該心裏明白。姓阮的是仗着誰才有的膽子,大家亦都清楚。可是如今為何突然將七少爺送到別莊上來,為何突然要撤換莊子的主事,當中的因由緣故,即使不說穿,你這般聰明也是能猜出個一二。”

劉如祿怔怔然,默然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衛大海乾脆再挑明些。“知道現下主宅里是誰在主事嗎?告訴你,就是五姨奶奶。”見劉如祿驚疑地抬起頭來,他嘲諷地一笑,“你沒聽錯,二姨奶奶和四姨奶奶在老爺出門前,就被罰令禁足了,而你認為五姨奶奶將自己的親兒送到莊上,還會容許你這麼一直待在這兒等下去嗎?”

劉如祿心裏已經慌了神,直鼓躁個不停,結結巴巴道:“衛、衛副總管……”

衛大海不想再多言,直接下猛葯:“我們做下人的,身不由已,只能聽主子們的意思辦事。但另一方面,也不想冤屈了你,所以如祿你得體諒,只要是身正行正,送官法辦是最好的處理了。你不用太過擔擾,審完沒事了,回頭老爺還是會重用你的。”

“不、不……”劉如祿軟軟地跪趴在地上,老淚縱橫,嗚咽不已,“衛副總管……求您,救救我……”

翊日,歸閑田莊副主管劉如祿自問失責瀆職,遞上了請辭書,當天便帶着家小離開了歸閑田莊。

別院裏住進了個小主子,莊子上撤換上大夥熟知性情的主事,即使賬本財務漏洞還是一樣大,姓阮的一家官衙還沒通緝到人,但是田莊裏的氣氛卻活躍熱鬧得不得了。

用六婆的一句話說,把錢捲走的是二姨奶奶的親戚,也就是老爺的親戚;虧損的是莊子裏的收益,也就是老爺的收益,換言之,都是主人家宅里的事兒,怎麼算也犯不到他們頭上。

所以田間野里,大家都熱衷於拿這幾天的事兒來剔牙。何況新上任的總管就是盧家的男人,端正隨和是出了名兒的,跟主人家沒任何的裙帶關係,也不屑使姓阮的高壓政策,大夥也就更放心地東西南北天馬行空地亂聊一番。

莊裏最開心的,莫過於黃氏了,笑得臉靨如花一般,嘴巴怎麼樣也合不起來。自家的男人總算上了位,能主點兒事,比以往出息了,叫她怎麼能不高興呢!於是還特意備了燒肉和生雞,誠心地祭拜了各方神靈,感謝神恩之餘,亦祈求往後的日子順順利利、萬事如意。

頭幾天為了忙對賬,盧永洪一直待在賬房裏,連院門也沒跨進過。現下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了,他回到家裏已經是夜幕低沉,蛙聲遍野,妻女也早就入睡了。

他撐着疲累的身子草草沖完澡,踏進了房間才發現妻子醒了,朝他驚喜地低喚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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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門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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