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賤人’之所以賤是因為招人怨恨,但並不是所有的‘賤人’都會招人怨恨,這還得各憑本事,就比如現在的楚兮瑤就很有本事。
沒有什麼比把剛從陰暗的泥塘里出來的人推進另一個泥潭更令人咬牙切齒的事,更何況罪魁禍首正在岸上為自己的行為而得意洋洋。
楚兮瑤正躺在離山頂還有兩百米因山體凸起形成的大石上,周圍是陡峭的絕壁,因為不夠深度,看起來也就不那麼心生畏懼。
她看着掉入金流碎光陣憤怒難耐的眾人,她笑開了嘴,在血跡沾染的臉頰上更加妖嬈嫵媚。
眾人看着石頭上的絕艷女子心魄跳動,疑是山中狐仙,既想殺她,又垂涎她的美貌。
“楚兮瑤,別以為這種破爛陣法能困我多久,要殺了你給我妹妹償命。”官卿風所有的糟糕情緒已經達到了頂端,在短短的時間裏,親手殺掉摯愛,失去親人的痛苦讓他崩潰,唯一支撐他的是殺了楚兮瑤發泄恨意的固執念頭。
“也對,我只是殺了官清幽。那誰該給柳玉雲償命呢?”楚兮瑤幽幽地盯着官卿風說,如果不是柳玉雲有殺掉她的想法,那別人定以為她在為柳玉雲抱不平。
“她該死,她不過是想要黑槃宗第一宗的名頭罷了,她哪裏是愛我,虧我還那麼在意她;那個賤人,聯合她父親想吞併黑槃宗,以為我不知道,可笑,真是可笑。”
官卿風仰天大笑起來,眼淚從眼眶了流出。
“你跟她一樣,都是玩弄感情的賤人;衛硯歌這麼愛你,你卻故意讓衛候昌愛上你,用來離間他們兄弟情誼。我呸,你們女人都是賤人。”
官卿風提起衛候昌的事,讓楚兮瑤吞了蒼蠅一樣難受,雖然從始至終自己什麼都沒幹,甚至還有意避開衛候昌,但這都成了她的錯;就像這次圍殺一樣,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看着官卿風悲痛欲絕,又憤懣不已,楚兮瑤忽然笑了,因為她想起了柳玉雲,因為一根普通發簪而心疼的柳玉雲,只因為那是她的官哥哥送的。
那個可憐的女人,死後頭上的雲鬢里一定還插着心愛之人送的發簪吧。
“賤人,你是在嘲笑我嗎?我一定會殺了你,讓你生不如死。”官卿風認為楚兮瑤在嘲笑愛情失意的他,被女人戲弄失去尊嚴的他,但他錯了。
楚兮瑤悲涼地帶着憐憫的目光看着官卿風,這份憐憫是給柳玉雲的,說:“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她有多愛你。”
官卿風愣住了,楚兮瑤的話像暗中的突然射出的長箭給了他致命一擊,要是一個真是的長而尖利的箭頭改多好啊,官卿風想着……
言旐菡顯然不能享受獵物掉進陷進的樂趣,她正要提這不周劍進入金流碎光陣,察覺她意圖的楚兮瑤將她攔下。
“再等等。”楚兮瑤說。
“為何?”
“我魂力還沒恢復。”
“等你幹嘛?等你進去送死?”
楚兮瑤瞬間被懟得說不出話了,這貨跟無名氏是一夥的,是同謀;雖然她知道自己修為不行,但你這**裸地說出來就是你的不對了。
“我有個辦法削弱他們的實力,等我傷勢恢復先。”楚兮瑤說。接着她又從無名棺取出一枚聚源丹吞下去。
“你吞了幾枚丹藥?”言旐菡問,她記得楚兮瑤給她丹藥時,她自己也吞了一枚。
“第二枚。”
“你吞那麼多幹嘛!想暴體死掉嗎?該死,快,快把手給我,我試試能不能把多餘的魂力引到我身上來。”
“為什麼?我的魂力還沒恢復,怎麼會暴體死掉呢?”
“那丹藥藥力霸道,我鬼尊境界一枚剛好,你修為不過天靈鬼境,吞一枚已經是上限了,吞兩枚就不怕被藥力撐破,暴體而死嗎?”看着楚兮瑤沒有任何異樣,言旐菡才能心平氣和地說話。
“你多慮了,我好着呢。”
“把手給我。”對於楚兮瑤的生命,言旐菡比任何人都緊張,這是一種無法同人分享的苦澀和折磨心靈的痛苦形成的結果。
“好好好。”楚兮瑤出於信任將手伸向言旐菡,任她檢查自己的丹田經脈,這在視人命如草芥的幽冥界是內心禁忌的行為。
言旐菡握住她的手將魂力探入,一開始似溪流般的魂力讓言旐菡相信了楚兮瑤的話;再後來,她的魂力漸漸深入,從小溪變成大河,越變越寬,力量更是洶湧澎湃,雄厚堅韌。
言旐菡愈是深入愈是心驚,這絕對不是一個天靈鬼境的人該有的魂力,甚至在她之上,魂力的雄厚度是她的幾倍。
直到快要到達丹田,她要看見了‘大海’時,突然,它驚起了波浪,言旐菡被它的滔天巨浪衝撞了出來,將言旐菡的魂力撞出楚兮瑤的身體。
撞得言旐菡身體不受控制連連倒退,楚兮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就在剛剛她消耗完了最後一絲藥力,丹田裏魂力猛增,將言旐菡衝出來了。
“你的魂力?”言旐菡震驚地看着楚兮瑤。
“我把丹田經脈撐破了,再用藥力癒合就變成這樣了,丹田經脈的寬度變成了幾倍寬。”楚兮瑤說,她不是故意隱瞞天地之力的事,而是無從解釋這種稀奇怪異的力量。
“你就不怕撐破了,癒合不了成了廢人。”言旐菡憤怒說。
對於言旐菡不明由來的怒火,楚兮瑤想起了她以為自己要自殺那段日子。
這對於正常人來說,她這種行為不就是相當於自殺么,自毀丹田經脈,成了廢人,沒有修為的凡人可沒有幾年可活了。
但她不想再次經歷半夜被人盯着睡覺了……
她拉着言旐菡的袖子,撒嬌說:“哎~我下次不會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然後,可憐兮巴地看着她。
“你還想有下次?”言旐菡更氣了,聲音幾乎是吼出來,震得楚兮瑤耳朵發疼。
嚇得楚兮瑤趕緊縮了脖子,嘀咕說:“也沒有下次了。”誰知道那一次是怎麼回事,這簡直是天地異象,哪有那麼好的運氣再遇見一次。
“你必須跟在你身邊,你太弱了,還喜歡自殘。”言旐菡說。
上茅廁也要跟着嗎?睡覺也要盯着嗎?寸步不離地跟着嗎?楚兮瑤想起之前的種種整個人都不好了。
“好了嗎?”言旐菡問。
“好了。”楚兮瑤從石塊上跳起來,揮舞着右手臂,充沛的魂力使她疲倦一掃而空。
她甚至興緻大發給新發明的招式想了個慈悲的名字,雖然它對敵人一點都不慈悲,它是毀滅性的存在,是魂紋的對立一面,一直如此。
有陰就有陽,萬事萬物都有對立的一面,或者兩面,沒有任何絕對的存在,如果有那反而不去懼怕它,因為它不符合自然,不符合天道法則;最終會自取滅亡。
楚兮瑤也從來不寄望於無妄火能讓自己超越一切,因為沒有出現或者沒有找到克制它的東西,反而使她害怕。
老楚家的職業思維使她恐懼未知的東西,只有未知的東西才是黑暗裏主宰一切的存在。
但是,起碼現在,在這片半山腰上,在金流碎光陣的上空,在血腥戰鬥之後的短暫‘寧靜’里應該下一場雨,一場夾雜着火焰的雨。
楚兮瑤踩着魂線凝聚的長劍飛向金流碎光陣的正中央,一顆巨大的球體漸漸在她手上凝集,夾雜着的火苗散發出的蒼白光亮,像是屍體燃燒出的絕望的火焰。
“無妄之災,太極蒼生願。”
楚兮瑤大喝,把火球從高空拋下去,巨大的球體瞬間爆開,形成了一滴滴夾雜着火苗的雨水,降落下來。
“這是什麼?”有的鬼修抬頭看着上空下落的東西,眼睛露出茫然。
“快跑,是火焰,天降火焰。”
“救命啊。”
“該死。楚兮瑤!!!有本事,你下來,跟我單挑。”管卿風看見了站在上空的楚兮瑤怒號。
沒人能比他更清楚這中蒼白看似無助的火焰的威力,以及它生性之邪惡。如果有人,那也是兩刻鐘前死去的鬼胎境男鬼修。
楚兮瑤鄙視地看了官卿風一眼,一個鬼胎境的人還好意思讓自己一個天靈鬼境的人跟他單挑,真是厚臉皮,比她還厚臉皮。
“好好享受我送的無妄火浴吧。”楚兮瑤說。
‘我不做點賤賤的事情,怎能對得起你們的這些叫罵聲,豈不讓你白叫了。’楚兮瑤悠悠地想,她不幹名不副實的事情。
楚兮瑤話剛落下,低下就傳出一陣慘叫。
同時,還傳出了叫罵聲,無非是在罵她,楚兮瑤一隻耳朵也沒聽進去,也沒有那隻耳朵出來。
她坐在原先的那塊石頭上,翹着二郎腿,看着痛苦掙扎的九個人。
任他們或跑或逃都逃不出金流碎光陣,而且還是被楚兮瑤更改后的金流碎光陣,他們能移動的距離不過兩米。
雖然他們在跑但還是會回到最初的位置,這是金流碎光陣的魅力所在。
看着津津有味的楚兮瑤一點也沒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言旐菡正滿臉嫌棄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