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征伐天下 四百一十五章 江東弊端
.銳利的槍尖快若流星直刺潘璋而去,眼看就要得手,異變卻是在此刻陡生。
“小心——”遠處的敵軍陣中傳來了一聲暴喝。
“當”
趙雲抖手磕飛了勁射來的利箭,剛剛,就在那聲‘小心’傳來的時候,伴隨着傳入趙雲耳朵的還有一聲隱隱的弓弦震動。
利箭並不能讓趙雲的手抖動分毫,但叫聲卻能驚醒瘋狂中的潘璋,在自己小命即將完蛋的時候,一絲清明在他的腦子裏恢復。
尖銳的破空聲再度傳來,刻骨的冰寒感從潘璋的后心出生出。
趙雲轉動銀槍,抬手向著潘璋再度刺出。
“呀啊——”生死一刻間,潘璋終於爆發出了自己的實力,憑藉著身體的感覺,抽刀翻身一磕,同時側身向馬下歪去。
雖然眼睛看不到,手中的大刀也早不知道丟在哪裏了,可他腰間還有一把佩刀,翻身一磕硬是擋住了趙雲的這一記必殺。
長槍被擋住了,可沒有被卡住,趙雲雙臂輕微一震,鋒銳的槍刃就已經劃過刀背,洞穿鎧甲狠狠地刺入了潘璋的背部。
半尺長的槍尖直沒入了潘璋體內,趙雲爭欲再加一把勁,結果了潘璋,卻不想姓潘的早在抽刀回擋的時候身子就已經往另一邊馬側墜去,待後背中槍更是不敢有片刻的耽誤,心下一狠,強壯的身軀就已經硬生生墜落馬下,那沒入身體的槍刃割破甲衣幾乎橫着把他的後背切成兩半,惶惶中他似乎都聽到了脊椎被槍刃割裂的聲音。
潘璋的自救確實是救了他自己一命,趙雲本該向前用力的銀槍因為他的自動墜馬,再無法維持原來的方向,只是斜斜的在他後背上拉開一道一尺來長的口子,鮮紅的血液汩汩直流,傷口深可見骨,卻終究是保得了一條小命
“賊將,看箭”
又是一聲炸雷大喝,趙雲抬眼看去,只見百步外一隊飛騎正策馬而來,為首之人身後打“朱”字將旗,眉目間頗似秀氣,可現在怎麼看卻都透着一絲猙獰,穩坐在馬背之上張弓挽箭,鋒利的箭簇閃爍着一點星寒,已然牢牢鎖定了自己。
“咻”
又是一聲銳利的破空聲響過,寒光一閃,那鋒利的鵰翎箭已經攢射近前。“朱桓,朱休穆——”趙雲心中暗道,江東軍的先鋒主將
一晃銀槍,毫不為意的點飛了這一箭,趙雲衝著對面冷然一笑。“等下一次,江陵城下再與這小輩清算”
“走”趙雲揮槍向前面的劉備軍鐵騎喝到。再是自持勇武,再是想殺潘璋,他也不會在這裏多耽擱半點時間,對面可是有三萬大軍呢看着已經湧上周圍的江東步軍,趙雲揮舞銀槍毫不費力的殺開了一個缺口,策馬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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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萬江東步軍南郡登陸,給荊州帶來的震撼是無與倫比的,正如江東孫氏背盟給劉備軍帶來的災難一樣,不出意外,十萬江東步軍也將會給荊州劉備軍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漢口水師的戰敗,消息隨着沿江烽火台迅速傳到了江陵和襄陽,而幾乎是在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內,漢江北岸和樊城城下的十萬曹軍就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隊隊精銳的荊州兵馬火急火燎的渡江南撤。
樊城城內本有的五萬荊州大軍,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已經走掉了將近三萬,曹仁當然知曉是為了什麼。有意派兵截擊,可嚴重缺少水面力量的曹軍根本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否則他們也不會多年來一直被襄陽水軍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給打的手足無措。
接應了江北兵馬南渡,剛剛轉回襄陽水軍大營休整沒幾日的甘寧部就再度升帆東下,要去做什麼,自然不需去用言語說明。
數萬荊州兵馬的南下讓曹仁看到了一絲奪取襄陽的希望,主力七萬大軍當即在對面的樊城城外集結,但能否渡河,要看的卻還是江東水軍的表現。
就在消息傳到襄陽的第三天,宜城附近水面,兩萬多荊州水軍與洶洶而來的四萬江東軍水軍主力碰了個正着。
一場激戰之後,襄陽水軍折損半數,無奈敗退老巢。對面的江東水軍死傷也堪稱慘重,但他們本就人多勢眾,加之折損少過甘寧部,呂蒙令傷兵迴轉柴桑,自己則當下點起剩餘的三萬兵士一刻不停的直奔襄陽追去。
有了江東水軍的出現,襄陽一線劉備軍水陸兩方都徹底落入了下風,而曹軍在有了江東水軍的配合之後,相比下一步也就是直入襄陽城下了。樊城城內還有劉備軍近兩萬步騎守衛,兵多糧足,城池又堅固,想要啃下這塊骨頭,曹仁非要崩壞兩顆大牙不可。所以,他寧願留下一支偏師看住樊城,也不願拿主力去樊城城下死磕。
曹仁認為,只要自己能拿下襄陽,那南郡就是在己軍手中無疑,這樣一來樊城就變作了一座孤城,自然也就不足為慮了。
有江東水軍做後盾,曹軍的水面通道就可以保證暢通無阻,如此後路無憂曹仁率軍南下也是心安了。
想必江東軍也希望自己儘快率部南下吧?
樊城城外,曹軍大營中。曹仁看過宜城之戰的戰報后臉上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
甘寧不可小視啊,他手下軍力雖然已經折損了一半,可還是有一萬出頭的戰力在握,以這樣的實力,死拼一戰,依舊能咬下江東軍的一塊肉來。況且襄陽的水軍大營,劉備軍經營多年,甘寧若死守不出,以江東水軍的力量即便是能最終攻克,自己也免不了落得傷亡慘重,甚至是傷筋動骨也不是不可能。可要是曹軍能登陸上南岸,那善於陸戰的曹軍就可以從後面抄襲水軍大營的後路,從陸地上向水軍大營進行強攻,如此兩面夾擊……
曹軍、江東軍,此一戰中兩軍配合簡直就是相得益彰。再是一笑,曹仁的目光轉向了南郡的最南部——江陵,此刻怕已經是落入江東之手了。雖然前去江陵的江東水軍只有五餘千人,可他們的陸軍則是有十萬人。這五千江東水軍不足以攻破江陵水面防線,可十萬江東步軍卻能夠輕易地拿下江陵城。
如襄陽即將出現的局面一樣,江陵的水面攻防戰,突破口也是在陸地上。坐鎮荊北多年,曹仁很清楚江陵水軍大營的防禦力度是什麼程度,在三個基地中那是防禦力度最高的一處,攔江鐵索、暗木樁,等等手段、密度都遠超過漢口和襄陽。
如果劉備軍漢口水軍殘部彙集了江陵水軍大營的留守兵馬,那麼依靠水面上的種種防禦工事,丁奉至少能擋住三萬江東水軍的進攻。
可惜啊,水面上的戰船是阻止不了陸地上的進攻的,就如陸地上的雄師不能在水面上興風作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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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一把把熊熊燃燒的油脂火把照亮了華容城四面城樓,四千名全副披戴的江東步卒肅立東西南北四面城牆之下。城門樓上,領軍司馬警惕的眼神不時地搜視着前方漆黑的茫茫大地,不敢放過一丁點的異動異響
夜風呼呼的吹着,天地間一片死寂,只有熊熊燃燒的火把不時發出滋滋的油脂爆響聲——
“有聲音”領軍司馬忽然警惕地豎起了耳機,凝聲聽了片刻臉色當即一沉,厲聲向身後的一名親兵喝,“擊鼓三聲——”
領軍司馬話音方落,隱隱的馬蹄聲就從遠處傳來——
人數不多,應該是自己人吧?司馬心中自問,聽聲響來的也僅僅是十幾騎,不可能是劉備軍,除非他們想自己找死。而且在華容縣城的四周,有四萬江東步軍在十里之外分守四方,安營紮寨。若是來的是敵軍的話,是不可能一聲不響的突破前方守衛的。但他還是下令擊鼓了,蓋因現在的華容城內駐紮的不僅有三萬大軍還有江東的最大頭目——孫權。
今日十萬江東步軍南郡登陸,地點就是華容,其中先鋒三萬人已經開過,落後了少許的七萬主力則在整軍之後開進了已經被先鋒佔領的華容城中。
趙雲的那一小股騎軍很討厭,今個一下午的時間,他們不僅狠狠地捅了先鋒軍幾刀,還差點臨陣斬殺了副將潘璋,更是兩次襲攪江東軍主力本陣,仗着自己四條腿跑得快,江東軍步軍追不上,狠狠地刷落了一下孫權的臉面。
臨黑之前,為了防止趙雲趁夜偷襲,江東軍下了嚴令,對四座城門上的領軍校尉和軍司馬更是如此。所以,這個領軍司馬雖然明知道來者十有**是自己人,可還是嚴格依照厲令行事。
“咚咚咚——”,三聲響鼓,激烈的鼓聲震碎了這個寂靜而又冰冷的夜晚,城牆之上頃刻間一片翻沸……
一名軍校躺在城樓內的睡榻上正睡的香甜,聽到擊鼓聲立刻挺身躍起,一邊往頭上戴着鐵盔,一邊厲聲喝問:“怎麼回事?為何擊鼓?”
一邊的守夜的親衛當即回答道:“回稟將軍,有不明騎軍靠近,約有十餘騎……”
“嗯?”小校臉色一凝,忙衝出城樓,手扶着城垛全力張望,只見城外漆黑一片的大地上已經隱隱顯出了一支模糊的騎兵輪廓,是直衝着華容縣城而來的。
“步弓手——準備——”
領軍校尉一聲令下,城牆上百餘名步弓手立刻從箭壺中抽出利箭虛搭在弓弦上。一百來人沿着城垛排成一排,一張張長弓已經挽滿,一支支鋒利的鵰翎箭也已然綽於弦上,全都瞄準了前方疾馳而來的這股小股騎兵隊——
“打開城門,快快打開城門——”等待中,一騎如飛從一行人中突馳而出,風一樣刮到了城下,藉著城樓熊熊燃燒的火光望去,只見馬背上是一員相貌俊秀的小將。
“啊,原來是朱將軍家的公子。”那領軍校尉立刻認出了來人,正是江東三萬先鋒軍的主將——奮武將軍朱桓之子朱異。
“快快打開城門,我奉將軍之命有急事要稟報主公。”
“公子稍等,小將這就開門。”城樓上,小校出了口氣,把手一揮,朗聲叫道,“步弓手後撤,打開城門”
深夜前來覲見孫權,若非是有要緊的事,朱桓必然不會這樣做。可趙雲實在是欺人太甚,連番襲擾也就罷了,這畢竟是兵家常事,為的也是給江陵多爭取一點時間。可如下毒、破壞水源,又敲鑼打鼓讓人夜間不得安靜,這些手段就讓人氣惱了。
今日,先鋒軍剛剛登陸就被趙雲給狠狠地捅了一刀,險些折損了潘璋這員大將。除此之外,一路下來先鋒軍走的倒也順坦。
華容縣令、縣尉以及城中的少量兵馬根本就沒有抵抗,江東軍兵不血刃的奪下了華容縣,然後又馬不停蹄的趕去了長湖。
雖然不是一個縣城,可作為地圖上標註出的一個屯兵之地,長湖的劉備軍還是抵擋了一下子的。這裏本來是有兩三千兵馬駐守,領軍之將是一個校尉,之前襄樊開戰,主力兵馬都被抽調了去,只留下了二百多人輔兵看家。
連同撤到這裏的華容縣令、縣尉的手下,總共也才四百出頭,面對江東軍的進攻,只是一個回合就敗下了陣去。
這批人很快就與趙雲接上了頭,他們熟悉地理,有了他們帶路,朱桓雖然出兵圍殺過趙雲部,但根本就是在做無用之功。
是時,天色已晚,朱桓便領兵在長湖住下。卻不想,趙雲還不消停,水源上游被劉備軍暗中下毒,並在溪流中拋下豬羊、老鼠等腐屍。江東軍損失雖然不大,可卻是很噁心人。
然後就是在夜晚來臨之際,趙雲遣派人馬敲鑼打鼓在營寨外喧鬧個不停,江東軍兵馬一出,他們就兔竄一般逃去,可等到江東兵馬回營,剛剛才睡下他們卻又再度復來。
朱桓被攪得心煩,營中將士也不得安寧,最後無奈之下只能仗着兵多將廣,派出八千將士守夜,整個封鎖住劉備軍繞襲小隊的出沒途徑,並在不久之後做拿下了幾人。經詢問朱桓才知,前來擾鬧攪襲的人手都是華容縣令和縣尉麾下的捕快,他兩人是在依命行事,而趙雲則帶着他手下的騎軍和整合起來的三百步軍早早的趕去了東面。
趕去了東面,也就是說趙雲還在長湖的東面,華容的西面。這一消息一被得知,江東軍中就亂作了一團,一部分軍校當即就向朱桓請命,言明日天亮之後引兵反兜華容,如此就可與從華容開來的七萬主力步軍東西合圍,正好把趙雲給包了餃子。
在朱桓看來,這一提議簡直就是本末顛倒,江東軍現在的都要目標是奪取江陵而不是抓到趙雲。趙雲領兵東去,就那丁點人馬撐死了也就是給江東軍前進途中製造一點小麻煩,根本就無傷大雅,完全可以不去理會他。甚至,此時的趙雲說不定反倒是希望江東軍把目光都投射到自己身上呢,如此還能多為江陵爭取一點緩衝的時間。
可要他明言說反對卻又不行,因為如此提議的軍校都是潘璋麾下,江東軍特殊的武將世襲領兵制度,使得朱桓這名主將對副將潘璋麾下的兵馬控制力極弱,尤其是潘璋自身聲明絲毫不下朱桓的情況下。
歸屬於孫權直接調派去的一萬七千軍,朱桓倒還可以控制得住,拿出主將的威嚴,絕對能震得下,他自己麾下長久帶領的八千軍更是不成問題。可潘璋麾下的那五千軍又怎樣?
這五千人眼中有潘璋,有孫權,可不見得有他朱桓。潘璋是個什麼貨色,他帶出的兵馬也是個什麼樣子,除非孫權親自,否則萬難壓製得住。
先鋒軍有三萬人馬,若是反兜華容,或許有很大可能套得住趙雲,可把他戰陣斬殺的可能性卻很小。且如此一來,江東軍就至少要浪費半天的時間。現在這個時候,每一刻鐘對於江東軍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拿下江陵是第一要素,一切行動都需要想這一首要目標靠攏。
孫權除了苦笑只能苦笑,這能怨得了誰?武將世襲領兵制是孫氏一族迅速坐穩江東的根本制度,從孫策時代開始,施行到現在已經不可能再由改變。這其中的弊端,孫權心裏也清楚,但江東特殊的人文環境和歷史沉積使得他想改變也改變不了。
潘璋手下那群兵是什麼貨色孫權太清楚了,擺了擺手,孫權向朱異說道:“你去迴轉你父,明日天亮依舊提領大軍西進,中午時分必須抵達江陵城下。另外名潘平代領其父部曲,反兜華容,搜剿趙雲。”
潘平是潘璋的兒子,才華比起他老子差了一大截,兩者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換做平日孫權根本不會讓潘平去與趙雲這等宿將過招。可現在情況特殊,也就顧不得了。好在有潘璋的五千部曲在,而趙雲只有一千來步騎,兩者實力相差也懸殊,倒也不怕潘平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