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魔界深淵
“周九,你願意來到我的家裏做客嗎?”年輕的游吟詩人笑意吟吟。
可惜眼前的男人大概是個冷心的:“不。”
游吟詩人的眼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暗下去:“那,好吧……不過你一定要小心,周九你到底是個法師,千萬不要逞能,魔界封印不知道為什麼鬆動了,現在各處都有魔災,我只能回家看看,不然我的父親大人會擔心我。”說著,他的眉眼染上愧色,微彎下腰執起木系法師的手:“抱歉,不能陪你繼續下面的旅程了。”一個標準的西方貴族禮。
周洲略微無語:我們好像沒認識多久吧……
“沒事。”周洲對着可愛乖巧的事物實在沒什麼抵抗力,雖然很嫌棄但還是下意識安慰他:“我們還會重見的。”
艾德里安衣着依然狼狽,他卻毫不顯不自在,反而愣了一下爽朗大笑,感慨似的說:“周九你真的好溫柔啊。”
周洲手指搭在艾德里安的發間,他的頭髮柔軟極了,像絲緞一樣:“蠢貨。”周洲淡淡的說。
我如果溫柔就不會讓一個游吟詩人在魔災的時候獨自回程,明明我有時間,還充足的很。
我如果溫柔,就不會從一開始就對你懷有戒心,連一個名字都不肯透露。
太蠢了。
艾德里安眯着圓圓眼像只貓兒一樣,頂了頂頭上溫柔的手:“周九你是不是害羞啦?嘿嘿嘿……”
周洲忍不住笑了笑,儘管她的臉實在沒看出什麼表情,
真是……可愛極了。
……
熾熱的驕陽把一切都映在世界,造物主從沒有偏愛之意。
就算是被深淵污染的狼匹。
“夏洛特!!”
巡林客聲音驚嚇的幾乎變了音。
一頭巨大的食屍狼盤踞在他的身側,森森利齒滴下粘液,落在地上發出“呲呲”的響聲。
巡林客渾身顫抖得出了重影,他救命稻草一樣的喊着:“夏洛特,夏洛特,夏洛特……”
食屍狼或許沒那麼多耐心聽這男人瞎比比,它在確定沒有陷阱后,有力的後腿一登,腥臭的牙齒幾乎咬到巡林客的脖子。
巡林客害怕地閉上眼睛,未受傷的手中一柄劍亂揮着。
他感到一陣清涼的風,年輕的女人支持了一枚短刀,酒紅色短髮在背光時泛了一圈光圈,短刀迎着驕陽,準確無誤的插進食屍狼的喉嚨。
“嗷嗚!”食屍狼發出一陣痛苦的吼叫,口中粘液亂飛。
夏洛特飛快在狼身狠蹬了幾下,抽回刀子,躲開了粘液。粘液從夏洛特身前往後噴洒,應該會上到巡林客。
夏洛特心想:以羅比的身手……
那位巡林客不只是嚇傻了還是怎麼了,竟一點也沒有挪動,就眼睜睜的看着粘液向自己飛來。
夏洛特的自信出了問題,矯健的身子一頓,憤怒的食屍狼抓准這一時機一爪朝她襲來。
“媽的……”痞子似的女人低罵了一聲:“羅比你是傻了嗎?”
她一腳將嚇傻的羅比踢開,卻躲不開食屍狼的襲擊。
食屍狼的爪子一向最讓巡林客頭疼,這一下去腸子都得被揪出來。
夏洛特將短刀橫在自己身前,怒極的想着:老娘死也要切了你這孫子的手!
黑暗中,她沒感到自己的腸子被揪出來,也沒再聽到狼利爪撕裂空氣的聲音,倒是臉上被一片涼滑的布料刮到,輕柔的。什麼時候食屍狼便軟綿綿了……夏洛特跑了回神。
她警惕的站起身,睜開因生理反應閉上的眼睛,一位木系法師站在她身前,法師是一貫的纖細瘦弱,他蒼白指尖有着一團柔和的光,看上去溫順軟和——夏洛特幾乎懷疑這是貓玩具——卻在離手之時爆發出強大的能量,從地面下猛然頂出的藤條在空中亂舞,像章魚被傷到以後的反應,藤條伴着風的撕裂聲將食屍狼綁的結結實實。
食屍狼又想大吼,口中粘液呼之欲出。
夏洛特:“小心……”
藤條摔在食屍狼的嘴吻上,繞了好幾圈后,被主人惡趣味的打了個蝴蝶結。
“唔……”現在,威猛的大狼只能發出委屈的聲音了。
從開始便沒有說話——連咒語都沒有——的男人回過頭,微挑一挑眉:“嗯?”
“沒事……”女巡林客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羅比從一旁爬起來,捂着嘴猛咳:“哦太陽神保佑,我又活着回來了……”
夏洛特上前將羅比從地上拽起來:“別忙着感謝太陽神了,你應該感謝你運氣好。”她扶正了東倒西歪的羅比,沖這位渾身都籠進袍子裏的法師肅穆了臉,她單手提起短刀,握拳抵在胸前,行了一禮:“感謝前輩的慷慨。”
羅比也跟着行了一禮:“天哪,多麼善良的好心人,願神與您同在!”
只是餓了想吃肉的“法師”周洲看着被踩踏的狼屍:……
“咕咕咕~”不知是誰的肚子響了一聲。
反正不是我……周洲手指壓低了帽沿。
為羅比正骨的夏洛特手一哆嗦,突然有點恨自己聽力好……
“嗷嗷嗷!”羅比疼得臉都扭曲了:“夏洛特你搞謀殺啊!”
夏洛特冷笑一聲:“我今天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大義滅親’,被嚇傻的孫砸。”
羅比:“夏洛特你這個男人婆,哎呦我去!”
“羅比!”夏洛特瞥了一眼剛剛就拉低帽檐不說話的法師大人。
“幹啥?!”羅比沒好氣的說。
“你餓了。”夏洛特手指使力。
羅比:“我沒啊啊啊……”
夏洛特眼神示意:你餓沒餓?
羅比看着自己被摧殘的慘不忍睹的胳膊,猛點頭:“夏洛特我們忙了一天了,去吃點飯吧。”
夏洛特為他打了個蝴蝶結,轉身對周洲說:“法師大人,您要與我們一同用餐嗎?”
法師從帽子的縫隙中看了她一眼,點一點頭。
周洲此時想的是:救星救星,寶貝你是天使嗎?你怎麼知道我餓了的。
法師輕輕撩起袍角,優雅的落座,彷彿這是一個盛大的宴席。
周洲覺得自己口水都要下來了:我要吃肉吃肉吃肉……
夏洛特忍不住肅然起敬:瞧瞧,這就是高貴的法師閣下。
羅比埋怨地瞪了夏洛特一眼:這麼高貴的人物你居然要他和我們一起吃野外?夏洛特你真是太不尊敬神了!
夏洛特回了羅比一個白眼:你一個牧師都沒人家愛乾淨,你也有臉代表神?再說了……這關神鳥事?
羅比:夏洛特你竟然污衊主的牧羊人!
夏洛特嗆聲:我就說了實話干你毛事,主自會指引我!
周洲不知為何,總覺得氣溫在降低,她看向坐在旁邊的夏洛特和羅比。
羅比迅速坐直,收回掐在夏洛特臉上的手。
夏洛特迅速站起,拍下羅比放在她腰間的腳。
“法師大人,我去找點食物……”
周洲還沒應聲,便被打斷。
“就是他們,他們與深淵有染。”一位白袍子的人對他身後的軍隊大喊。
夏洛特聽到這個身軀瞬間繃緊,像一頭進入防備時的豹子:“泰斯特你胡說!”
羅比也強撐起身子:“你有什麼證據?”
泰斯特側開身子,彎腰迎出葉哈里小鎮的鎮長,指着他們身後的周洲:“他,就是證據!”
夏洛特下意識擋在周洲面前:“泰斯特!你別太過分!”
“你還說你沒有與深淵有染?這個男人身上這麼濃重的深淵氣息你沒聞到嗎?!”泰斯特用更大的聲音對夏洛特喊。
“有染是指什麼?”周洲小聲問亭長。
“與深淵交易過而且得到好處的人。”亭長用言語表達了對周(文盲)洲的鄙視。
夏洛特看向領主:“領主,他是個好人,他救了我們的命……”
周洲撓了撓臉:想吃個飯好難啊……
領主揮手打斷夏洛特的話:“夏洛特,你終究是個女人,嗅覺沒有男人靈敏是正常的,你還是不適合在這裏工作。”
他又指向一直當背景板的周洲:“我暫且饒你一命,但他絕對要抓走!”
羅比奔過去:“領主您太武斷了!”
泰斯特揮開羅比,得意洋洋的給他看手中的深淵測試儀:“你仔細瞧瞧,這深淵儀。”
周洲好奇也看過去,一個簡陋的類似中學生電壓表的錶盤,紅指針彷彿斷了路似的不停的偏轉過去,過來,過去,過來……
啊呀,真有規律,短路可不會這麼有規律的閃。
羅比的臉白了,在夏洛特憤怒的視線中,他沉默的從地上爬起,深深彎下腰:“我接受懲罰,願罪人在牢獄中接受主的教誨。”
夏洛特不敢置信的看着多年的老朋友,咬牙給了羅比一腳,毫不留情:“平時就看你這傢伙不順眼了!一口一個‘主’,我們快要死的時候他怎麼沒來!?”
羅比一言不發的接了一腳,身體又在地上滾了兩圈。
泰斯特:“那是主的旨意,你們被魔鬼救了還不自知,就應該重回主的懷抱!”
“哈?!”就因為那個什麼“主”,就要讓我們死?夏洛特鼓囊囊的胸脯上下起伏,她的臉都青了。
周洲撥開短髮都炸掉冒煙兒的夏洛特:“你的意思是,主都安排好了一切?”
“那當然,主全知全能,你們這群罪人就算暫時避免了主罰,但主卻派了我來揭發你們!”
周洲上去就是一腳,踩在黃泥地里的鞋子毫無疑問在泰斯特的白袍上留了一個大黑腳印:“那麼,你的主有沒有告訴過你,你今天會被我踹?”
大家都知道,法師身嬌體軟易推倒,這一腳下去周洲腳都疼了那個牧師還一臉什麼都沒感覺的樣子。
但也算是達到了目的,嘲諷技能點滿。周洲為自己豎了個贊。
泰斯特怒目圓睜:“你!主的神意豈是吾等敢妄加揣測的!”
“呵。”周洲不可置否的冷笑一聲,這傢伙,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話前後矛盾了嗎?拉低智商的談話。
泰斯特憤而上前想和她理論,領主按住泰斯特的肩膀:“夏洛特,你也看到了,還執意要站在魔鬼這邊嗎?”他苦口婆心的勸導:“我知道你美麗強大,但你終究是個女人,還是應該做點女人該做的事,你應該去相夫教子,而不是在這裏做這樣危險的事,別再……”
周洲:什麼叫女人該做的事?!相夫教子,別逗了。
夏洛特還沒反駁,身旁氣到發霉的周洲終於忍不住直接一藤蔓上去。
領主胖胖的身軀猛地向旁邊倒,的臉被抽出一條帶血的紅痕,看他大腸嘴裏吐出了什麼東西,原來是碎掉的牙齒。
羅比張了張嘴:“夏洛特你別再這樣了,你這是在和一座城的人作對,他可是魔鬼!”
“去你媽的魔鬼!你就應該在食屍狼嘴下被咬死!”夏洛特破口大罵,市井長大的她可不能被指望出口些什麼文雅的詞:“羅比,你真讓我噁心。”
夏洛特抬起充滿紅血絲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