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難題
“蘇菲,我們分開吧。”年輕的硬朗男孩低垂着眉眼,顯得有些陰鬱。
蘇菲筆尖頓在紙上,劃出長長的痕迹,她乾澀地開口,因為實驗緣故,許久未說話,她覺得有些艱難:“為什麼?”
他語氣不好,偏過頭不看蘇菲:“我們不合適。”
蘇菲抬起頭直視他,盡量言簡意賅:“為什麼不合適?”她可能喉嚨里的東西出了問題,如果是別人,她根本不會理他。
約克不耐皺眉:“不合適就是不合適,能有什麼為什麼?”
蘇菲淡漠開口:“恕我直言,你的理由不成立。”她手下動作不停,抽出一張草紙似乎開始運算。
約克揮開她的手,為了蘇菲的不動於衷:“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研究!你就知道研究研究!你就不能看看我!你根本就不在意我!既然不喜歡我你還糾纏什麼!?”轉身跑了出去。
蘇菲手指在紙上滯了好久,起身撿起摔落的筆,筆太舊了,已經摔得出了裂痕,她拿軟布擦了擦,小心地收在手裏,捧在胸前。
紙被撇在一邊,上面寫着“SORRY”。
房間木門被打開,月色入戶,隱隱映亮了屋中層疊的試管以及一個浮在空中的人影。
寂靜的夜間,合著清寒的風,這小提琴般沉悅的男聲傳入蘇菲腦中聽覺神經:
“這位女士,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
其實沒有店面也可以工作,只是有些不那麼高大上。
周洲在動物們忙碌的幹活的時候出去遛遛。
放鬆心情有之,但還有賺點小外快的想法。
就像眼前這位看上去剛剛與男盆友分手的姑娘。
屋內桌上放着一盞昏昏的殘燭,女士的面容若隱若現,周洲沒開啟夜視,她還沒來得及在書屋裏學過。
倒是女士的眼睛可以看見,驚人的美,澄澈的黑色,不算大,但黑白分明。
蘇菲?
周洲靜靜地旁觀着小情侶吵架,搖頭嘆息。
女的明顯是很喜歡男的,她說話的時候臉都白了,顯然嗓子有問題,卻還是堅持問男生原因。
那男的可能做了對不起女的事,連蘇菲的眼睛都不敢直視。
蘇菲大概算是一個嚴謹認真的學者,這種人最變態了,屬於“擾我工作者天誅地滅”,這都沒生氣只能說明在乎啊。
周洲很耐心,一直等到男生摔門而出,才打算出現。
卻見女生走到角落拾起落下的筆,動作太過小心翼翼。
周洲一時怔愣,啊,有淵源,十有八九是那男生送的。但看男生的反應估計是忘了。
周洲嘆了口氣,感慨了一聲:願天下有情人終成兄妹。
她在空中慢慢撤掉隱身,黑色袍子看上去帥爆了。前兩天自己用魔法凝了一件黑袍子
啊,總算不用穿綠色兒了。
“這位女士,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法師?”蘇菲迅速收回失神的表情,手收到袖裏,警惕地道:“法師大人深夜來訪,有失遠迎。”
周洲柔聲說:“法師?我可不是哦,但這不重要,您想這麼認為也可以。”她筆直地飄在空中,悠悠的彎腰行了一禮:“女士,您似乎需要我的幫助。”
蘇菲微笑,手卻偷偷背到身後,隱蔽的拿起桌上一支深藍色的試管:“您可以幫到我什麼?”
周洲直起身,繼續筆直地飄:“不必緊張,在下並無惡意。”咱飄也要飄得儀態大方。
“還有啊……”蘇菲手中東西將要扔出去,卻忽然感到一陣拉力:“這麼危險的東西,小孩子家還是不要碰的好。”
她猛抬頭看向法師,只見他修長的手指間夾着她的試管,內里的深藍色液體在月光下閃着晶瑩的冷光,月光透過試管,映在法師的臉上,真的神秘而溫柔的錯覺。
蘇菲仔細想着自己的籌碼,計算着自己逃出去的可能,誰不知道法師性格最陰晴不定,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惹了一位法師,她竟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不可能,我從來沒見過這樣一位法師,我連六歲的考試卷子都能完整記得,沒道理見過一個法師這麼重要的事我卻忘了:“能否讓我死個明白!”蘇菲冷聲說,她的聲音太澀,剛剛和約克說話就是極限了,不然她不會寫在紙上,她算過了,她如果再說話嗓子可能就需要治癒者了。
法師把玩着手中細細的試管,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她的話。
空氣間只剩下了蘇菲逐漸急促的呼吸。
周洲不說話不是裝逼也不是生氣,她是真的懵了……
周洲看到蘇菲的反應就猜,她這次可能失敗了。
不不不,不能放棄,失敗就失敗,先做完再說。
寂靜的月夜,蟬鳴已漸漸稀少。
周洲輕笑一聲:“女士,在下說過,不必緊張。”
蘇菲咬牙:“我有選擇的權利嗎?”
“沒有哦。”周洲搖搖手指,惡趣味地說,這次她放飛自我了。
蘇菲吐出一口氣,似乎一下子就鬆懈下來,原本僵直繃緊的身體現在就彷彿在家中一樣閑適:“您陪我走走吧。”
周洲:“……”這就放鬆了?
這個妹子,好獨特……
周洲看她皺着眉說話,心裏都替她痛苦。自己也扁桃體發炎過,知道這種痛。
閑花散月,秋日夜。
“您,有什麼難題嗎?”蘇菲閉着眼,步子邁的很慢,真正的在散步,彷彿剛剛的對峙不存在般。
周洲彎了彎眉眼:這個問題……
“有啊。”她走在蘇菲旁邊。
“是什麼呢?”蘇菲沉默了一會兒。
“你的難題,又是什麼?”周洲答非所問。
“我的難題?”蘇菲反問了一句,卻不再不開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反正都決定隨便怎麼樣了,死了就死了,雖然這個法師奇怪的不行,似乎沒打算殺我,但問完問題就不知道了……這樣的法師多了去了。
蘇菲準備迎接法師愛的大火球子。
“我也不知道我的難題是什麼?但我有身邊人有一個難題,送給您。”驚訝的是,法師並未生氣,而是回頭認真地看着蘇菲:“希望對您有幫助。”
法師眯起眼,似乎陷入回憶。
“那是我的媽媽,在你們這裏,大概叫做,母親大人。我總是拿她沒辦法。”
他看向遠方的銀月,神情溫柔得讓人不可思議。
……
那是上午十點十五分。校園內,一片書聲琅琅。而我,卻不在其中。
跟你說了一百八十遍,我不喜歡讀書,也不是讀書的料,可你偏不聽,硬要逼着我來,沒辦法,我只好陽奉陰違,暗度陳倉。
為了使我徹底擺脫網癮,你黔驢技窮,竟然狠心剋扣我的零花錢。導致我現在雖然逃學在外,卻無處可去。沒得說,那糟老頭子肯定又給你打電話了。他生來就和我是對冤家,見不得我有半點自由。至於你,我更是想都不用想,就能在腦中刻畫出你此刻面目猙獰的模樣。
掛完電話,你和平常一樣,急匆匆地丟下菜攤子,過着油膩膩的大花圍裙四處找我。網吧一個挨一個搜,馬路一條接一條跑。
你絕對想不到,逃學后的我竟會躲在教學樓的圍牆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唉,我忍不住暗自感謝,土裏土氣的你給我生了一個那麼聰明的腦袋。
知子莫若母,這話,一點不假你尋到我的那一刻,我正躲在教學樓後面,靠着書包呼呼大睡。
你殺豬般的咆哮,差點沒讓我在夢中心肌梗死。你接下髒兮兮的圍裙,擰成繩狀,二話不說,便朝我劈頭蓋臉的襲來。你說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放學的時候來。為了保命,我在人群里跑啊跑;而你,為了捉到我,就不顧一切的追啊追。追就追吧,你還捨不得擱下你的大花圍裙。
你自己想想,一個一百六十多斤重的潑辣婦人,在校園裏鬼哭狼嚎張牙舞爪的追這一個不過九十多斤的瘦弱學生又打又罵,成何體統?
好吧,我輸了。因為,你又在風聲呼呼的操場上哭了。你像個孩子一樣,坐在最外圍的跑道上,一面仰面大哭,一面傷心地訴說著你一個單親人家的不易。
我爸去得早。我知道,你的確不易。可你不易和我努力讀書,沒多大關係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又沒說不養你。行,你贏了。你唾沫橫飛的敘述,再一次使我滿懷歉疚。我提着書包,晃晃悠悠地朝你走去,蹲下身來,輕聲安慰你。在你的軟硬兼施下,我沒辦法,只好臣服,答應你重回學院,好好念書。
可惜,這次是在不走運,學校已經做出了勒令退學的決定。
你哭天抹淚,好話說盡,差點給校長跪下,可他就是不願收回成命。你跟着校長一路走啊走,求啊求。最後,鐵石心腸的他還是把你拒之門外。
那夜,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如何讓你幸福呢?我真是沒個譜兒。走出學院,踏進社會,我又沒有一技之長,生存都是難事,更別說養你。
清早,,我尚沒起床,同桌就跑來砸門了。他氣喘吁吁的說你病了,在校醫務室里,高燒,四十度。
原來,昨天晚飯過後,你又去校長家門口了。為了讓他改變主意,你無畏大雨磅礴,在教師宿舍的樓下站了整整一夜。
那老頭,真的被你感動了。他決定撤銷勒令退學的處分。
我剛跑進醫務室,你就哭了。你拉着我的手說:阿洲,快謝謝校長,謝謝老師,你又可以回來讀書了。你看,你多不爭氣,又把我弄哭了。你不知道嗎?我可是堂堂正正的二十一世紀新時代女……男子漢。
法師最後說:“我不知道我的難題是什麼?但我知道,我是她一輩子,解不開也放不下的難題。”
by——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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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周洲的性別還沒變回來!!害得我打錯了字還得再回來改改。
好氣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