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螳螂與黃雀？
那是無邊無際的陰沉，沉重濃厚的烏雲彷彿要塌下來一樣籠罩着整個世界，烏黑的雲層開始像是波濤一樣翻滾起來，一道道透亮的閃電劃過，一陣陣低沉的悶雷聲響起，它們出現、迴響、消失，而統治這片被激烈的戰鬥摧殘殆盡的樹林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悶雷聲漸漸變成了轟鳴的雷鳴，彷彿可以灼瞎人眼的閃光穿透雲層打落在地面……那是生命的紅色，被鮮血染紅的地面在電光的照耀下甚至讓人一瞬間本能因不忍目睹這樣的殘酷而閉上眼睛！不知是這電光太過耀眼，還是那鮮血的大地太過刺激，就像整個世界都被那腥紅的“地毯”所鋪散、覆蓋了一樣……
那是由腥紅的或是發黑的血跡和殘缺不全的屍體組成的地毯，而在此之上則是一些被剛才如同長輩們口耳相傳的故事裏講述的那樣驚天地泣鬼神的戰鬥所驚呆的獸人，但隨後，勝利的歡呼與震天的嚎叫充斥着所有生物的聽覺器官！
戰歌氏族的獸人們歡呼着，哪怕被“膽小鬼”偷襲射中了兩箭也毫不在意，那個中箭的獸人一手掰斷了輕飄飄的箭桿，同時他朝着那個已經被打斷一條腿不斷倒退着爬行還要朝着自己射箭的暗夜精靈投出了手斧！
“啪！”
儘管那個暗夜精靈非常及時的做出了防禦，但原本充滿韌性的木弓也隨着森林之王的隕落而變得脆弱不堪，於是那把木弓與被汗水、血水打濕的漂亮臉蛋瞬間被飛旋的手斧砍中，木弓分成了兩段，而她手裏想拈出的第三支箭矢也跟着垂落的手臂而跌落在地，鮮血順着這充滿暴力的傷口流出，加入到這腥紅的大地中……
那個獸人戰士不滿的啐了一口，他一把扯出插在胸前和大腿上的箭矢，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反而因為對方沒有達到足夠成為自己對手的資格而感到很不滿！他走到那個死去的暗夜精靈哨兵面前，一腳踩在她的臉上，一手拔出了剛才投擲的手斧。
“嗝啦……”那是骨裂破碎的聲音。
“哈哈哈，是我！最後一個膽小鬼是我幹掉的！”那個獸人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口還在流血，也不在意他腳下的頭顱已經被他興奮的歡呼所踩得變形，他一把斬掉對方那已經血肉模糊的頭顱並高舉起來，像是炫耀一樣朝着其他獸人的方向展示着自己的新戰利品，而他腰間別著的幾個剛割下來的頭顱也因為這一串動作而跟着搖晃、碰撞……
“吼”在這陰霾的天空中突然響起了某種生物的吼聲，那響徹天際的某種吼叫聲竟使得厚重的雲層像是擁有生命一樣受到了“驚嚇”，瞬間四散退開，那吼聲聲聲可聞的打斷了戰歌氏族在歡慶自己的首領殺死那個強大半神和他們殺光了那些讓他們無比厭煩的只會躲在森林裏放冷箭的膽小鬼的勝利。
自從龍吟傳來后，那一刻，幾乎是本能的，所有獸人都抬起頭，仰望着那傳說中的食物鏈頂端的存在，儘管在德拉諾沒有龍這種東西，至少在格羅姆的時代沒見過那些玩意，但不能否認的是這些喝下了惡魔之血的獸人們對敵人的強弱判斷是多麼的敏感、敏銳！
這些會飛的大蜥蜴很強，這是所有獸人的第一反應，如果不是喝下了惡魔之血，恐怕這些獸人也會被這突如其來的第一次面對食物鏈頂端的霸主而感到瑟瑟發抖吧。但只有格羅姆地獄咆哮，他咧嘴一笑，“愚蠢的蜥蜴也敢挑戰戰歌氏族？你們會付出代價的！”
遠處的天空中，那是展翅飛翔着的幾位綠龍軍團的幼龍，他們本是前來查看查看情況的，但塞納留斯的隕落直接通過翡翠夢境的反饋讓他們知曉了，於是偵查任務變成了突擊任務，這幾位幼龍驅散了天空中陰霾的陰雲，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深深的忌憚，因為那種十幾年前出現在東部大陸的獸人竟然可以擊殺塞納留斯！
而且讓那些綠龍將地面上的獸人威脅等級再提高一層的是他們聞到了惡魔的味道！所以擁有惡魔之力的敵人，戰鬥力肯定不會差到哪去，於是這幾位幼龍很明智的選擇了從空中對着地面噴吐龍息的方式進行攻擊，儘可能的削減敵人的數量和殺傷敵人。
綠龍軍團的幼龍看着地面上那一片凄慘的戰場，怒火衝天的他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高度迅速降低到十米左右！強酸、毒素和綠龍特有的一種通過夢境扭曲現實的力量雜糅在這些龍息的噴吐中，四條幼龍並排着俯衝而下，順勢將龍息噴出！
“噗”持續了近10秒的噴吐如同犁地一般在這佈滿鮮血和殘忍的地面上掃過，龍息的“烈焰”像是要把一切都“凈化”一樣，地面上的那些殘酷之物統統都被這龍息所籠罩……
起初，那些暴躁的邪獸人並沒有太過慌張，他們憑着本能左右閃躲以期躲避那些大蜥蜴的“口水”，但他們很快就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發現了這種“邪惡”的“口水”只要沾上一點，就會讓自己的身體潰爛並最終連骨頭都被融化成粉末！除非動作快，將沾染上這些“口水”的部位馬上忍痛切掉，不然它們就會徹底殺死自己。
而後來，獸人們發現哪怕是完整的躲開了“口水”，但在旁邊呼吸到那種刺鼻的不可名狀的味道后，很多獸人就開始倒在地上兩手死死抓着喉嚨，胡亂的蹬着腳，眼
中充滿着不敢置信和微不可查的恐懼，最終從內到外的化作一灘血水……
“受死！惡毒的蜥蜴！”
不是沒有獸人嘗試過反擊，但他們極少與飛在天空中的單位交戰，並且對這種看似體型較大，可飛行起來卻異常靈活的蜥蜴感到很棘手，因為他們為了專門對付躲在森林裏放冷箭的暗夜精靈準備的投斧在瞄準並投擲出去後幾乎都落空了！僅有的一兩個投斧命中了對方的移動軌跡也會被那強大的風壓給吹飛！
而戰歌氏族的薩滿，在被惡魔之血腐化后竟然可以召喚出邪能魔火，只不過這些在經歷過上古之戰的長輩們的教導下的幼龍對惡魔的招數也是比較熟悉的，他們依舊非常順利的躲開了地面上那些個邪能魔火的法術攻擊。
這下子，原本歡騰的戰歌氏族陷入了極大的傷亡和混亂當中，不是他們不努力奮戰，而是面對首次出現的敵人和防不勝防的攻擊手段，這讓他們深刻的感覺到那樣的對手不是自己能夠抗衡的，畢竟那樣沾之即死的招式在他們看來太詭異了，這根本無解！
一輪俯衝吐息很快就結束了，當那幾位綠龍軍團的幼龍滿意的想爬升高度再對地面來一輪集體龍息好幫塞納留斯和那些暗夜精靈報仇時，他們敏銳的感覺到好像自己被什麼更邪惡的東西給盯上了，如果再不逃走就會死！
這種荒唐的想法雖然只是出現了一瞬間，但經過夢魘折磨的綠龍們很警惕的發現在剛才那一輪密集的對塞納留斯屍體附近的獸人進行的吐息后，竟然還有一個渾身上下冒着通紅血氣的獸人活了下來，而且是完好無損的活着的那種，絲毫沒有因為己方的龍息而受到半點傷害！
這不可能！
但這的確是發生在眼前的事實，而更誇張的是，當那些幼龍攀爬過10米高度之後，地面上的那個冒着血紅氣息的獸人竟然消失不見了！只看到原來他站立的地面上留下了清晰可見的凹陷龜裂。
“小心！他衝上”其中一個比較警惕的幼龍剛發現一團血紅的東西朝着自己衝上來時，他就意識到對方肯定是擁有某種非常強大的滯空能力，下意識的他開口想警告幾位同胞時，卻發現自己無論怎樣都無法發出一丁點出聲音了。
一時間那位幼龍感到奇怪，同時他的視線開始恍惚的亂飄起來，這很不對勁！敵人明明是衝著他來的，但他甚至沒能感覺到意思痛苦，自己被打飛了嗎？
這是那位幼龍最後一絲意識，而他彌留之際的視野中看到了那副他異常眼熟的軀體，那是他的龍軀，只不過那狹長的龍頸上沒有頭顱，只有一個整齊的，正不斷噴涌着鮮血的切口……而在那之上，他那模糊和逐漸閉合的瞳孔中甚至還能看到被一團紅色氣體所縈繞着的獸人站在上面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他擺出了衝刺跳躍的姿勢后再次消失不見了……
“不！”另一隻離得較近的幼龍發出了悲鳴！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同胞被那充滿惡魔惡臭的獸人給一擊斬殺，那大塊的龍軀就像一團死肉一樣迅速的墜落……而當他將充滿憤怒的目光轉向那一瞬間超過他們攀爬的飛行高度的獸人後，他驚訝的發現，敵人那佔滿腥臭的戰斧已經逼近了自己！
那冰冷無情的利刃落點異常準確的是自己的腦門，這讓缺少實戰的幼龍感到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樣處理這種情況，敵人不怕他們的龍息，敵人“刀槍不入”的和那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和力量的先入為主的定式思維讓他感到絕望，敵人這速度根本已經超過了他們感官能夠捕捉的極限！
於是那位幼龍本能的在最後與冰冷無情的利刃交匯時，偏移了自己的腦袋，充滿邪性的巨斧根本就無視那原本堅硬的龍鱗，直接斬透而下，藉著重力加速度的勢能從頭到尾的剮蹭着幼龍的右側龍鱗、肌肉劃下！
“撕啦”
一個完整的龍翼被從根部直接斬斷，像失去線控的風箏一樣在空中翻了好幾個跟頭后才墜落！而它的本體則更凄慘，在空中揮灑着巨量的龍血，那從脖子到右側龍翼方向上傳來的劇痛讓這位幼龍已經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甚至他覺得自己會這樣痛死過去，以至於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斷翼之後就整個失控，完好的左翼本能的胡亂扇動，但這根本無濟於事，失去平衡和上升力的幼龍就像一架失控的工程學飛行器一樣一頭栽落下來。
“轟”幼龍墜落在地，滑行了數十米撞翻了一連串的樹木后才停了下來，發出了那悲慘的第二輪劇烈的震動聲，煙塵四起，那殘缺不全的龍軀抽搐了幾下便不再有動靜……
“不！惡魔的走狗！你們這是自尋死路！”第三位幼龍因為接連看到同胞隕落而目眥盡裂，他懸浮在快20米的高度，正要調整身形再次俯衝下去進行吐息，想將那個殺死同胞的兇手徹底毀滅！
格羅姆身上再度縈繞起血紅的氣息，他高舉着還在滴落着龍血的血吼，昂首朝着在半空中懸浮着的兩頭幼龍咆哮道：“來啊，弱小到可悲的大蜥蜴，我會讓你跟你的同胞團聚的，你們會成為最棒的祭品！”
這時的格羅姆確實是剛剛結束了一輪剛才那種超越凡人極限的跳斬，但現在的情
況是哪怕是擁有惡魔之血的加成，此刻接連惡戰，再一次超負荷的進攻之後，他也到達了一個非常危險的虛弱期，如果那個幼龍真的以視死如歸的態勢衝下來要玉石俱焚的話，那格羅姆還真有可能會被這個決死的綠龍給龍息和撕咬致死。
但好在，第四位幼龍明顯是被格羅姆表現出來的強大給嚇住了！他急忙攔住了那個已經調整好姿勢準備俯衝的同胞，說道：“冷靜，如果連我們也死了，那誰來告訴萊索恩大人？我們必須警告其他巨龍，惡魔回來了，他們將邪惡的觸鬚伸向了諾達希爾！”
“吼”第三位幼龍非常不甘的長吟一聲，兩位幼龍謹慎的在20米的高空對着地面噴吐了一次威力不足的龍息后，只能恨恨作罷，與僅存的同胞一起飛快的離去，他們的方向正是大樹萌，那個連接翡翠夢境的一處通道口，鎮守在那裏的翡翠巨龍如今已輪換成了萊索恩，這位巨龍是伊瑟拉陛下的最強大的守護者，只要能夠通知到這位，綠龍軍團的復仇和巨龍軍團的參戰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看到剩下的兩頭大蜥蜴“逃走”，虛張聲勢的格羅姆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在四下看了看他剛才那集中了全身殘餘力量的最後一擊所得到的榮耀，這讓他露出了興奮而猙獰的表情！那種強大的生物應該就是這個星球上最強的物種了吧？
“哈哈哈哈！”格羅姆肆無忌憚的仰天長嘯，他高舉着自己象徵的血吼，“lok’tarogar！”
那些“劫後餘生”的邪獸人步兵從藏身地里鑽出來，他們目睹到了自己酋長有如神力的全過程！他們瞬間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靜，那種看着榜樣，渴望自己也能用盡全力與剛才那種巨大的生物作戰的熱血在他們的體內如同劇烈的地震、奔騰的岩漿和爆發的火山那般激烈，但也正因為如此，那種奇怪的冷靜在下一秒就被拋到腦後！
“呼呼”粗重的喘氣聲接二連三的響起，那不是因為恐懼或是劇烈運動導致的心律反應，而恰好是因為求戰心切，因為激動，因為興奮，他們也想成為他們的酋長那樣的英雄，將那種強大的生物，那種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傷到的2個大蜥蜴從空中扯下來，撕掉翅膀、砍掉尾巴、戳瞎眼睛最後再斬掉頭顱！
光這麼一想，那些獸人步兵就一個個激動得渾身上下都在不自覺的抖動着，彷彿體內翻騰的熱血不是血液，而是噴發的岩漿，甚至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渴望，他們想獲得更強的力量，他們想殺死一切可以殺死的對象！他們想挑戰更強大的對手！
很明顯，格羅姆利用爆發力的瞬殺被這些也無法捕捉到實際情況和細節的倖存邪獸人們給腦補得歪曲了，但這種歪曲明顯的又一次讓他們對自己的酋長更加崇拜，而戰歌氏族的凝聚力更加強大！
“lok’tarogar！”
不勝利毋寧死的口號在獸人中此起彼伏的吼叫起來，這本是獸人求戰和激勵士氣的口號，但現在……破壞、踐踏、毀滅……這種情緒充滿了戰歌氏族當中，讓這個口號的意味徹底改變了。
而這，也是瑪諾洛斯想看到的，喝下了它的血液的獸人，只要渴求力量，那就越發的會對他產生依賴！也越發的會變成聽話而好用的工具，這可真是太棒了！躲在暗處觀察這一切的瑪諾洛斯在這一刻甚至很能理解那些納斯雷茲姆為什麼這麼愛搞陰謀了。
不光有凌駕於萬物之上的優越感，還因為愚蠢的凡人總是會因為一丁點的**而變得讓他們這些毀滅了億萬世界的惡魔都感到有趣的小丑，讓他們在扭曲虛空那無盡的永恆中得到一絲愉悅……
“啾……”一隻翠綠色的貓頭鷹悄無聲息的換了一個樹梢停靠在上面，沒有人知道它什麼時候出現的，出現了多久，而那些正在全力歡呼的邪獸人們並沒有發現這種透明的、幾乎完全與樹林融為一體的鳥類那微乎其微的叫聲。
在確認了戰場上的慘劇后，泰蘭德微微仰起頭閉上眼，那悲戚的表情很明顯的在說明在森林外，那片已經被各種能量轟擊得不成樣的戰場上，肯定發生了什麼讓這位暗夜精靈領袖感到難過的事情。
艾德蘭本想拍拍伊利丹，讓他上去安慰一下這位月之女祭司的，但後者卻搖搖頭，附耳說道：“我了解她，她很堅強，不需要安慰。”
果然，當艾德蘭還想着說些什麼的時候，泰蘭德睜開了眼，她臉上再也看不到悲情，而是充滿着決絕與堅定，她迅速的用目光掃過了幾個人伊利丹怒風、瑪維影歌、維琳德星歌、塞拉月衛……以及艾德蘭與莉亞德琳。
那些暗夜精靈就像是心有靈犀一樣，泰蘭德並沒有說話，但他們都非常理解似的點點頭，而後開始準備好自己的武器做最好的檢查。只有艾德蘭與莉亞德琳面面相覷。
“艾德蘭將軍，還有我們曾經的同胞，辛多雷的莉亞德琳……暗夜精靈永遠記得你們的恩情，現在，讓我們前進吧……”泰蘭德的輕聲如同一陣微風，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對方到底說了什麼，她也不等后兩人有什麼反應，她取出了她那把開花弓，輕盈的走在這林間的道路中，走向那在森林之外的殘酷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