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她的骨灰
“魂歸故里。”傅輕寒慢慢握緊手帕,“他數十年前就在戰場上身亡,卻因為執念,魂魄始終沒有消散,仍舊以為自己還活着,所以懵懵懂懂地乘風回到故鄉,試圖尋找念念不忘的嬌妻……這個節目背景,應該是一個戰爭年代的凄美故事。”
他分析完,姜綿綿等人頓時崇拜不已。
他們也終於見到了綉坊的那位老婆婆,老人家捧着泛黃的手帕淚如雨下,秋天的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古色古香的綉坊宛如一副潑墨畫卷,當年塵封的故事被再度提起,卻已然面目全非。
節目順利錄製結束以後,姜綿綿和薛昭等人參加了慶功宴。
席間她提起出演《風情》的事,薛昭自然是滿口應下。
酒過三巡,薛昭醉醺醺地摟着姜綿綿去了洗手間。
她艱難地撐在鏡子前,“我瞧着,你和傅輕寒好像親近了很多……你倆在一起啦?”
“沒有呢。”姜綿綿拿紙巾給她擦了擦臉,杏兒眼盛滿認真,“昭昭,我有好多話想問你,網上那些傳聞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現在自己一個人住,還是……”
薛昭眯着眼望過來,瞧見她欲言又止的小模樣,大笑着伸手捏了把她的臉蛋,“放心,我好得很!”
這麼說著,卻任性地踢掉高跟鞋,酩酊大醉地又唱又跳。
姜綿綿靜靜看着她,這樣的薛小昭雖然在笑,但是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快樂。
薛昭的手包里突然傳出手機鈴音,姜綿綿下意識拿起接通,陰沉冷漠的男音傳了出來:“薛昭,叫你今晚過來陪我,現在幾點了?!”
姜綿綿愣住。
她遲疑地望了一眼還在胡蹦亂跳的少女,拿着手機走到衛生間外面,“你是……沈霧?”
對面陷入靜默。
姜綿綿是知道沈霧與薛昭之間的恩怨的,輕聲道:“昭昭現在的狀態很不好,你曾經傷害過她,現在還要繼續傷害她嗎?沈霧,昭昭她才只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從前父輩的恩怨,為什麼要牽扯到她身上?”
對面又沉默了很久,突然冷冷開腔:“你算什麼東西?”
“我——”姜綿綿還沒來得及回話,沈霧就霸道地關掉了電話。
姜綿綿憋屈不已,跟薛昭的經紀人打過招呼,就帶着她回自己暫住的小四合院。
把薛昭安頓在房間裏,她下樓找傅輕寒,卻發現男人連行李帶車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姜綿綿怒了,忍不住給傅輕寒發信息打電話,對方卻直接關機,也不知道深更半夜去了哪裏。
她心裏憋悶,第二天清晨和薛昭告別後,連學校寫生都不顧,收拾了行李直奔江山御景。
別墅里靜悄悄的,張媽他們居然都不在。
她小心翼翼摸上樓,傅先生的房門虛掩着,一股濃烈的酒味兒從裏面傳出來,熏人得很。
傅先生坐在房間角落,身邊丟着許多空酒瓶,衣襟上還暈着深深淺淺的酒漬。
他低垂眼帘,輪廓俊美消沉,丹鳳眼蘊着濕意,薄唇十分蒼白。
而他懷裏還緊緊抱着一隻青瓷壇。
“傅先生?”姜綿綿小心翼翼走過去,“您喝醉了嗎?”
回答她的是綿長低沉的呼吸。
姜綿綿以為他睡著了,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亂的衣襟,餘光卻瞧見青瓷壇里盛滿灰燼。
她皺了皺眉,“這是……”
“她的骨灰。”傅輕寒忽然低笑,“都說魂歸故里,可她的魂魄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和她在一起的那三天,她明明說過喜歡我,但是為什麼就不肯回來看看我呢?”
姜綿綿看着他頹廢的樣子,心裏一陣陣揪着疼。
她沒想到他會把她的骨灰藏在身邊,也沒想過那麼冷靜自持的他,會為了她頹廢至此……
她以為傅輕寒喝醉了,於是小心翼翼環上他的脖頸,在他耳畔溫柔低語:“我已經回來了呀,傅先生,我已經回來了呀……”
男人睜開眼,挨着他的小姑娘嬌軟乖順,小臉桃花似的清媚白嫩,是他熟悉至極的容貌。
“綿綿……”他緩緩抬手,指尖輕觸過少女的面頰,鳳眼中盛滿濕潤痴情,“姜綿綿……”
姜綿綿鼻尖發酸,“傅先生,我一直都在您身邊呢。我不是什麼機械人,我是姜綿綿,是喜歡你的姜綿綿!我死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魂魄就附身在了這具軀殼上,我怕說出真相會被人當成怪物燒死,就誰也不告訴……”
她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撒嬌般撲到男人懷中,“傅先生!”
溫香滿懷。
傅輕寒緩緩抬起眼睫,他的眼底清潤一片,哪裏還有什麼醉意。
骨節分明的大掌頓在半空,他像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更不敢隨意去碰姜綿綿,彷彿生怕這是一場輕易就會醒來的夢。
直到少女的眼淚沾濕了他的衣裳,直到指甲生生掐爛了掌心血肉,他才緩緩撫上姜綿綿的細背。
他把她緊緊抱在懷中,彷彿要將她深深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
不知多了過久,他淚眼模糊地捧起少女的小臉,朝着她的朱唇溫柔吻下。
窗帘緊閉,昏暗的房間裏,一件件衣裳被丟出去,黑與白肆意交融,光與影悄然重合。
長風清和,秋蟬偃旗息鼓般寂靜,暮光從雲層深處傾瀉,秋天的柿子樹結滿果實,一切都溫暖的恰到好處。
當月牙兒悄然浮上雲層,已是夜深。
傅輕寒站在床邊,正不緊不慢地穿上襯衫。
他肌肉綳得很緊,薄唇邊始終彎着笑,丹鳳眼裏的血絲盡數消失,只餘下濃墨重彩的歡愉和失而復得的慶幸。
被子拱起一團,姜綿綿躲在裏面,小臉漲得通紅。
她糾結地咬住唇瓣,實在悶得吃不消了,才悄咪咪探出半張臉,瞅見男人勁瘦的腰身,想起他剛剛的浪勁兒,她又羞得什麼似的,急忙重新鑽進被子。
傅輕寒望向她,聲音里透着小心翼翼的在意,“我下樓拿牛奶,你要不要吃點什麼?”
姜綿綿把自己抱成一團,害羞道:“櫻桃蛋糕……”
“好。”
傅輕寒朝房門走了兩步,忽然回眸,小姑娘正從被子裏鑽出小腦袋,緊張兮兮地瞅着他的背影。
許是被發現后覺得窘迫,她急忙掉頭鑽進被窩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