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意難忘 第四十四章 青樓八詠
所謂雅妓,便是精通琴棋書畫又知曉所謂四書五經的青樓女子,這種雅妓往往受到無數文人書生的追捧,若是能夠討得佳人歡心便可以給自己頭頂上安插一個風流的好名聲。
紅袖閣以紅袖舞聞名隴右,閣內有紅袖、亂卿、青玉三大歌舞,其中尤以紅袖舞可稱一絕,紅袖閣也是因此而得名。
只不過紅袖舞難度極高,就連亂舞青玉兩舞都已經是數年未曾得見。
但沒有人能夠料到,這一次紅袖閣的開幕竟然是以青玉開場。
青,便是舞者所穿衣飾顏色,多以深綠色或是淺藍色為主。
玉本為材質,晶瑩剔透,又分上中下三品十六階,上品四階中品七下品五,而青玉舞之中的玉字便是上品四階之一翡翠,舞動之時仿若玉人翩翩,不似人間所能見。
一人獨舞,十人相伴。
當這青玉舞結束之時,台下眾人竟是無一人鼓掌歡呼,並非不夠精彩迷人,只是因為太過於精彩太過於吸人眼目這才在結束之後依然讓人沉浸其中。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直到過了六七次呼吸之後才有人反應過來開始鼓掌相迎,讓眾人緩過了神來。
“小女子紅袖閣清淤,明日恭候各位客官大駕!”
在那自報姓名的少女下台之後,紅袖閣竟然就此閉門,只是在樓前突然擺出了一塊牌匾。
明日辰時三刻,紅袖舞。
“紅袖舞!竟然是紅袖舞!”有些上了年紀的巨賈豪富忍不住的驚叫了起來!
“紅袖舞,紅袖舞,紅袖一舞天下無……當年高祖陛下在隴右之時曾經親自對此讚賞,早年間我曾在紅袖閣見過一次,那場面,莫說是咱們隴右郡城了,就算是咱們的隴州刺史都不惜頭上頂着一個擅離職守的罪過微服來此……萬人空巷雖不多見但到底還能夠見識幾次,可滿城人半數擠在紅袖閣附近幾條街道的場景莫說是幾年了,老夫活了一甲子才不過只見了那麼一次而已啊!”
…………
“沒想到紅袖閣這一次竟然有人會舞紅袖……這下子恐怕就算是多樂樓來了也沒機會了。”周二小姐將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手裏的摺扇因為攥得太緊竟然已經被攥的凹陷下去了好幾個手指印。
“小姐也不用太過於在意,畢竟紅袖閣本就是以紅袖舞起家,而他們背後的孫公府早年也是以這紅袖閣發家,到底是傳承了數百年,若是真要看這其中的門道,不論是楊柳坊還是多樂樓到底不是他們的對手。”周姓中年男子看着那青玉舞,忍不住想起了上一個跳這舞的女子。
艷壓群芳,最後卻去了長安從此再無消息。
“聽說上一個跳這青玉舞的女子曾經跟表叔您有一段不錯的故事?”看着中年男子那有些魂不守舍的神情,周二輕輕拍了拍手中的摺扇。
“啊?沒,沒,她,她怎麼會看得上我……”
周二小姐看了他一眼,見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轉過去了目光不再關注。
“紅袖舞一出,看者眼中再無其他,我倒是想要看看這紅袖舞到底有什麼獨到之處。”周二小姐雖然說的時候滿是自負,可光是那一段青玉舞便已經讓她震驚無比,別說是在台下的那些恩客觀眾了,就連她光是在這屋子裏看着都已經入神彷彿自己就是那像是玉人一般,所在之地已經不是這隴右城內,而是天上雲間。
那紅袖舞又是如何?
這個問題恐怕再無數人在看過青玉舞之後都會有着同樣的想法。
青玉舞已經是難得一見,數十年前紅袖閣曾派人參加長安的花宴大會,並且只憑藉著青玉舞和亂卿舞便奪得前十之列,若是當年紅袖閣內有人會那紅袖舞……恐怕當年的花宴大會,紅袖閣恐怕都能夠一舉進入前三甲!
要知道,自花宴大會有史以來,從來沒有長安以外的青樓能夠進入前三甲之列。
“紅袖舞?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看來咱們這一次是沒有機會了。”顧易托着腮幫子,一臉的無奈。
“計劃改不上變化,畢竟紅袖舞可是已經有了數百年的傳承底蘊,尋常時候也就罷了,可是最近十年看上去便已經走了下坡路,固然是因為三大舞難得,但是更多的卻還是因為隨着楊柳坊和多樂樓的興起。
這一次既然紅袖閣拿出了看家的本領,那咱們恐怕也就是掙個第二的命了。”吳媽媽在屋子裏不斷來回走着,看着顧易的眼神不再像第一次那般只是因為樣貌而有的經驗,而是一種對待真正頭牌姑娘的那種若即若離,像是追捧又像是上司那般的隨意和恭謹。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媽媽告訴樓里其他人一聲,將明天準備好的節目今天就搬上來吧,要不然明天那紅袖舞一出來,恐怕再怎麼樣的節目也比不過去還不如就把前兩天給緊緊握在手裏。”
“好,我這就去,不過那些詩詞,你可都寫好了?”吳媽媽離開前看着一臉笑容的顧易,眼中的驚訝又不禁多了幾分。
辰時三刻,多樂樓前已經是人山人海。
不得不說多樂樓昨天的開場完全碾壓了楊柳坊和紅袖閣,而且正因為如此,多樂樓並沒有像另外兩樓那般的緊張,所以更沒有主動改變時間的理由。
所以多樂樓門前的人聚集的是今天早上最多的。
一眾看客看着日頭剛到辰時三刻,多樂樓內突然從裏到外閃爍起來了一陣赤紅如血的光芒。
多樂樓門前有三扇門,第一扇門打了開來。
紅光之後是橙光,橙光之後是黃光。
三種顏色相近的光芒近乎融合在了一起,照耀着樓外樓內,與此同時,一陣聲樂傳來,輕柔散漫,但卻又攝人心魄。
“酒初醒褪卻殘妝,炎暑侵肌,粉汗生香。旋摘花枝,輕除蹀躞,慢解香囊。移蘭步行出畫堂,浣冰肌初試蘭湯。回到閨房,換了羅裳。笑引才郎,同納新涼。”
這一次,顧易率先從那一扇打開的樓門裏走了出來,一身玄衣吟唱着昨日未曾結束的詩詞。
俊美少年,虹光在後,一身黑衣。
明明背後是那麼的閃爍,但是當他站在這裏的時候,卻好像將身後的光芒全部消去,只剩下了他和他身上的黑色。
“納新涼紈扇輕搖,金井梧桐,丹桂香飄。笑指嫦娥,戲將織女,比並妖嬈。坐未久風光正好,夜將深暑氣潛消。語話相嘲,道與多嬌:莫待俄延,誤了良宵。”
顧易走出樓門口,背後的另外兩扇大門全部打開,一左一右兩名美貌佳人身穿白衣被那光芒映射成了橙黃色。
“咦?是哪位小郎君在門外自盼不敢上前敲門?”
顧易左邊的少女突然戲腔一出,而顧易則是面帶笑容一邊上前拉着那位少女的手一邊高聲道:“並香肩素手相攜,行入蘭房,拴上朱扉。香裊龍涎,簟舒寒玉,枕並玻璃。相會在綉芙蓉青紗帳里,抵多少泛桃花流水橋西。困倚屏幃,慢解羅衣。受用些雨怯雲嬌,煞強如月約星期。”
就當顧易說完這最後一句,竟然伸手將拉着手的少女一副猛地一拽!
只見那一襲白衣之下竟然另有一襲紅色衣衫,剛才因為背後的靚麗光芒而未曾被人發現!
“殢人嬌蘭麝生香,風月瀰漫,雲雨相將。綉幕低低,銀屏曲曲,鳳枕雙雙。賽閬苑和鳴鳳凰,比瑤池交頸鴛鴦。月射紗窗,燈滅銀釭。才子佳人,同赴高唐!”
“誰在高唐?誰在嬌蘭床?”
隨着那名褪下白衣的紅衣少女吟誦結束,二樓窗戶突然大開,三名少女穿着藍色裙子的少女徑直躍入高台。
而那高台上面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男一女身穿藍色衣衫,而就是那三名少女落到台上的一瞬間,樓內的光芒瞬間消去,一眾人這才發覺,原來那三名少女穿着的不是藍色而是綠色!
而隨着那一男一女兩名少年的起舞或者說是近乎於一種魚水交融的曼妙舞姿,那三位綠裙少女高聲道:“向珊瑚枕上交歡,握雨攜雲,倒鳳顛鸞。簌簌心驚,陰陰春透,隱隱肩攢。柳腰擺東風款款,櫻唇噴香霧漫漫。鳳翥龍蟠,巧弄嬌摶。恩愛無休,受用千般。”
而在吟唱完后,此刻的高台之上已經是八人,顧易站在高台中間,突然舉起右手握拳。
突然多樂樓前頓時無聲。
“結同心盡了今生,琴瑟和諧,鸞鳳和鳴。”他說了這麼一句,隨後他身後的七人跟着他像是輕念又像是大喊,而那一直若有若無的聲樂聲戛然而止。
“同枕同衾,同生同死,同坐同行。休似那短恩情沒下梢王魁桂英,要比那好因緣有前程雙漸蘇卿。你既留心,俺索真誠。負德辜恩,上有神明!”
“相伴世間多言語,一夜歡好慰平生!”
當最後一句詩詞從顧易的嘴裏說完,高樓廂房之內的周二小姐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這多樂樓前。
多樂樓前,成百上千人寂靜無聲。
這一刻,什麼青玉舞什麼紅袖舞,已經無人在意,無人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