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吵鬧
廁所,廁所,廁所!
齊楊衝到廁所的時候胃裏本來就一陣攪動的翻騰,再聞到廁所的特有味道,直接就在洗手池裏吐了。
他捏住校服領子,汗水在手心。
等終於平靜下來他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一瓶礦泉水碰了碰他的手指。
“謝……”謝還沒說完整,抬頭看見的一張臉就讓他差點摔一跤。
“喲,這麼緊張?”陳向濤叼着煙輕笑了一下,低着頭看着彎腰的他,一把打開水龍頭,水聲佔據整個廁所。
齊楊緩慢的站起身,臉上的驚訝沒消下去,就看着陳向濤。
陳向濤將煙夾在指尖,吐出一口白煙:“也就只有抽煙的時候你有幾分精神氣。”齊楊接了一口水,漱口。
早上就只喝了一杯豆漿,吃了倆包子,現在什麼都不剩了。
“我回教室了。”說著齊楊拿着水就要丟進一邊的垃圾桶。
陳向濤走近他:“留着吧,你說你一會兒難得跑小賣部,哎那俱樂部你真沒興趣?”陳向濤的校服右襟上有一塊不大不小的淡黃色污漬,齊楊咬咬牙將礦泉水丟到垃圾桶里。
“濤哥,謝謝你,但是我真的沒興趣。”沒興趣,沒興趣參加什麼集體活動,沒興趣和別人認識,也沒興趣關心周圍的事。
在所有人的注目禮下齊楊面無表情的回到座位上。
“齊楊,你不會是被那道題噁心到了吧?跑廁所也不帶這麼著急的啊。”徐敬將後背靠在他桌子上,一條腿撐到他自己的桌沿,大長腿。
“嗯。”齊楊應了一聲。看他拿着本小說,齊楊就抬頭看黑板了。
到食堂吃完飯他就回教室睡覺了,學校是兩點鐘才上課,這會沒人正好。
他不想回家,不想穿過巷子口聽街坊互罵,也不想聽見自己家裏的事變成別人家飯點的談資。
嘿,你聽說了嗎?就二樓齊家的事。
怎麼不知道啊,都幾個人看見了,真是不要臉。
也不知道老齊人怎麼想的。
嘿,你媽媽真的找了一個城裏的人?都好幾個人看見了!
那是第一次齊楊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大過,直接把人揍進了醫院。現在高中,地方就這麼點大,大家背地裏其實都在口口相傳。
這件事在巷裏算不上大,誰家的醜事都夠下飯的,但是對於齊楊來說,這不是一件小事。
那時候他初三,本來還以為自己可以考出好成績的。
……希望不希望的,其實都是假象。
-你還是沒回家?
齊楊拿出手機打遊戲的時候林未遲的消息來了。
-沒有,在學校呢。
-那你好好睡覺。
-嗯。
齊楊趴下再睜眼的時候是被同學的交談聲吵醒的,睡了一覺配合著耳邊的喧囂,腦子裏又開始循環播放掩蓋在門后的爭吵。
他靠着牆壁看着一點一點聚集的人。
“嘖。”皺眉站起來出了教室,打算去離教室最遠處、操場對面的廁所解決一下。
這裏的廁所只有上體育課才會有人光顧,齊楊醞釀了一下,解決完了之後洗手點煙,站在廁所邊正看見了蹲在花壇上的四人組。
四人組就是以陳向濤為集體的,黃琦昊、楊立威和鄭華。四人皆寸頭,蹲地上就像是集合一圈上大號一樣。
齊楊看着楊立威站起來對着他陰笑就收回了自己腦子裏的想法。
叼着煙的臉莫名其妙變得緊繃。
“喲,楊楊小朋友,現在還不去教室可是要遲到了喲。”那語氣再配上要陰不陽的臉,齊楊是真的想在他臉上留下點什麼。
除了陳向濤冷着一張臉,其他人都看戲一樣在眼角都隱藏着笑意。
弄巷到學校這一塊都歸這四人管,家家戶戶有點什麼大事他們都知道。
齊楊一臉煩躁的從楊立威身邊走過,撒個尿都有人來攪和心情,還是回教室睡覺實在。
沒想到楊立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右手把煙嘴扔在地上的時候嘖了一聲:“你小子挺沖啊,是你自己覺得這樣挺酷的,還是家庭影響?”
家庭,這兩個字,在齊楊心裏就是禁忌,就是一道橫亘在他心裏的疤。
“你是不是有病?”齊楊的聲音不大,但是勁頭十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響起來的上課鈴聲。
黃琦昊也站起來,手揣在兜里:“你是不是覺得你現在特牛?”那樣子就像是上前就要揮齊楊一掌。
打一架。
打一架。
反正現在心裏也不舒坦。
“靠,你這副誰都欠你二五八萬的臉是隨了誰,你爸媽也不這樣啊。”
要出事,陳向濤和鄭華站起來,陳向濤按住齊楊:“該回教室的回教室,該蹲坑的蹲坑,哪裏來的閑淡還要扯出個別的味?”
齊楊整個人都像是要炸開刺兒一樣。
“切,傻X。”黃琦昊罵了一句,和楊立威轉身往廁所走了。
齊楊把肩膀往旁邊一撤,理了理校服就走了。
他不想回教室了,到操場下小賣部外的凳子坐着,將校服領子拉鏈拉起來,遮住下巴遮住嘴。
想着那四個人的臉,眼底里的寒意一點一點凝聚起來。
靠。
他痛恨着巷子裏的一切,也痛恨着自己的家,更厭惡着自己的名字。齊楊,能寫在結婚證上的兩個人姓的結合,就是烙在他身上最醜陋的印記。
“哎,要當好學生怎麼能不去上課呢?”陳向濤的坐到他身邊的時候看着齊楊一副“要是有誰現在再懟兩句就能從兜里拿出刀”的氣勢。
齊楊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心煩的時候都會有不知事的人圍着他轉。
“這人呢,有時候太看重某樣東西,那樣東西所呈現出打垮你的效果就會翻倍。”身邊傳來打火機的聲音,一縷白煙飄到齊楊的眼前,很快就飄散得無邊無盡。
齊楊嘆了口氣站起來,打算再找一個安靜的角落。
“哎哎哎,你走哪裏去?”陳向濤看他拒絕交談的樣子就拉住他。
齊楊像是觸電一般甩開他的手:“我說句謝謝你不是要把你們當朋友的,這裏的每一個人,我都不想他們成為我的朋友。”
“濤哥,我不想做你的朋友,或者……別種定義的朋友……”
陳向濤嘶了一口氣,看着齊楊笑了:“那你覺得你逃避得了嗎?你生在這裏,長在這裏,你能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