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可以對她有念想

第14章 不可以對她有念想

比起落梨園的一派冷寂,延春園可說是熱鬧非凡。

正院大廳內,明亮寬敞,鋪的地毯上織着芍藥,肆意開放。紅木大圓桌旁坐了十幾人,但並不顯擁擠,左右悄聲說著話。桌上數十道珍饈美味,色澤鮮美,芳香四溢使得座上有幾人停不下筷子。丫鬟家丁在一旁候着,等着主子們吩咐。

“咳,樊烔還是收收吧,別吃那麼急。”梁淑怡看着那狼吞虎咽的庶子,用帕子掩了掩自己嫌棄的表情,裝作關懷的提醒。庶子就是庶子,真是粗鄙。

坐在樊烔身邊的一個清麗少婦忙止住孩子的動作,悄聲叫他不要那麼失態。

“孩子罷了。”王爺樊意說道。

“我瞧我侄子就不那樣。”梁佑民說著,拍了拍坐在一旁的樊諾的肩,還討好似的看了梁婉一樣。

樊諾微微笑了一下,他自小受梁婉的嚴格要求,作為王府世子,行為舉止都要與其身份相襯,他動筷夾菜各種動作皆是高雅,但卻拘謹。

梁婉看他這樣正覺得頭疼,她家這個蠢庶子竟然還敢當面拂了王爺的面子來討好她,愚蠢至極。要不是看着他這一輩就他這一個男丁,她怎麼會庇護這庶子。這東西真是被慣的忘了自己是個庶出的了。

梁淑儀悄悄看了王爺樊意一眼,他的臉色並不好。

“聽父親說,要重新給婉兒選夫婿?”梁淑儀朝正小口吃菜的梁婉道,試着轉移話題。梁婉聞言,臉上立馬現出兩朵紅暈,嬌羞的點點頭。

“那表小姐可是有了人選?我那邊有個郡王爺的庶長子倒是不錯。”一個側妃笑道問她。

不等梁婉反應,梁淑儀已是蹙起了眉頭。

婉兒已是嫁過人,是藍家的嫡齣子,但誰知一嫁過去,好好的一個夫婿突然猝死了。婉兒因此背上了克夫的名聲,無人敢求娶,現已是十九。但就算這樣,婉兒是她的親妹妹,梁家的嫡出血脈,再怎麼放低要求,也輪不到庶出的來染指。

梁淑儀冷哼一聲,那側妃本是笑意盈盈的臉僵住,不敢出聲。

“不必勞煩側妃,我心中已有人選。”梁婉說著,偷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那人,臉上笑意不減。

“看來婉兒很中意他了,是哪家的公子?”梁淑儀看妹妹一臉幸福的模樣,忽然想起自己初嫁來王府時也是這般。

“暫且先瞞一瞞姐姐,我先回去告訴父親與他商議一番,到時候姐姐等着喝我的喜酒便好。”梁婉朝梁淑儀撒嬌道,這梁府的小女兒天真的模樣討喜得很。

梁淑儀見她不告訴自己,便作了罷。

后大家在桌上你一言我一句的相互客套着,看似其樂融融,但皆是心照不宣。

用完晚膳,梁婉突然提出自己要回梁府。

“天色已是如此暗了,你這般着急回去做什麼?”梁淑儀問道。

“姐姐,我就是想回了。來了三個月,晚上睡覺家想着阿娘,從這回梁府也就半個時辰的路,你若不放心,便派豐主管加帶幾個侍衛送我回去吧?”梁婉搖着梁淑儀的手撒嬌道。

“好好好。”梁淑儀應下,“律修,你便帶幾個侍衛護着表小姐回梁府吧。”

豐律修受命,便叫了幾個侍衛跟着。他今日着的是墨蘭長袍,身上素凈,刀別在右部,給人一種乾淨利落之感。

“那妹妹先走,我還在這待幾日便回去。”梁佑民朝梁婉道。

梁婉點頭,朝梁淑儀與樊意行了個禮轉身便走了,身後跟着的丫鬟僕從早是拿好了東西。

梁婉走了,眾人也是向梁淑儀與樊意知會後離去。

見眾人都走了,樊意起步便要離開,梁淑儀卻是一下拉住他的衣袖。

“王爺今個不留下來嗎?”梁淑儀期望的看着他,露出女人的嬌媚。

樊意扯回衣袖,淡淡道:“不了你自個好生休息吧。”隨後,大步離去。

看着樊意離去的身影,梁淑儀轉身衝進卧房內,看着銅鏡里自己的容顏,喃喃地問。

“春柳,我變醜了嗎,我是不是已經很老了?”她一邊摸着自己的臉一邊問道,面容有些猙獰。

“不,王妃還很美,很年輕。”春柳知她又有點癲了,每次王爺拒了她的侍寢,她都會這樣。

“那他為什麼不留下?”

春柳低着頭不敢應聲。

梁淑儀看着鏡中的自己,她已很努力的去留住自己的容顏。當年她十六時,可是名聲傳遍皇城的美人,求娶的人踏破門檻。可她不顧父親的阻攔,偏偏看上了樊意,一個無權無勢的王爺,在她表演舞蹈時,除了樊意,眾人就是沉迷於她的舞姿,唯他只是看着,眼中卻無波動。她就對他起了征服的心。饒是他再不願,在她的家族勢力逼迫下,還不是得跟她成婚。十多年來她替他謀權勢,但他對她都是不冷不熱,任她怎樣,他皆是那樣。為什麼?他對她的漠視,讓她發瘋。

————

豐律修帶着幾個侍衛護在一輛馬車邊,馬車後跟着幾個丫鬟侍從。

馬車離了王府有一段距離,車中人探出頭來,少女笑面盈盈。

“律修,你上來。”十分親昵的語氣,一旁的人微低着頭都裝着沒聽見。

豐律修聽她喚,面色不改,一下便撐上了車邊上。

“你進來啊。”少女的邀約實在露骨。

豐律修終是掀開帘子進去,只見梁婉坐在那,看着他笑。

車內空間稍小,豐律修坐到了梁婉旁邊,與她隔了一些距離,但梁婉不管,便是直接坐了過來。

“我回了府,便將我們的事同爹爹說。”梁婉仰起頭在豐律修耳旁道,看着在微弱燈光下他稜角分明的臉,心下就是一陣滿足。

聽她這麼說,豐律修“嗯”了一聲。

他不可以遲疑,他要抓住機會,一切可往上爬的機會。

馬車顛簸了一下,不是很厲害,但梁婉撲倒了豐律修的懷中,豐律修慢慢伸出手,遲疑地抱住了她。眼神中毫無愛意,反而雜了几絲反感。

他想起了蘇六,明明喜歡他,卻總是藏着掩着,小心翼翼地,好似害怕。

她喜歡他一年,他知道,前半年她總是偷看着,那時他們還不認識,她看見他便神色一下緊張了起來,卻假裝側頭與另一個婢女說話,若無其事的樣子,假意走開,但卻踩着了別人的腳。連對他表明心跡都是冒冒失失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裏總是裝着豐主管,無論何時何地。我因豐主管而心緒多變,夜夜總是念着,睡不好覺。我不想這樣,所以想着我這樣讓豐主管知道了,是否可睡得好一點。”她微低着頭,不肯露出她那明亮的雙眸。

話音似還落在耳畔。

但不可以,對她有念想,不可以,至少現下是不可以的。

豐律修垂眸,收緊抱着梁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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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祭禮節,有那人下的除戾咒,但你的戾氣還是如此盛。”朝木的綠眼閃着光,在黑暗中顯眼得很。

只見一俊美男子打着桌,周身紫氣縈繞,淡淡的紫光照耀,禁閉着雙目,眉頭蹙起,嘴唇抿着,頸上青筋爆起,汗水從額頭流下,如在經什麼痛苦的歷練。

“何必壓得那麼辛苦?”朝木深深吸了一口那男子周身的戾氣,似是在品什麼美味佳肴。“看來你被囚禁這五年,可是一點也沒荒廢。”

“是為了什麼?為了給你娘報仇?為了出去?”朝木繞着那男子走了起來。

“可你完全可以憑着這戾氣衝出結界,為什麼不用?”

“是怕被反噬嗎,成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還是……”

朝木話音未落,就被一股無形的力撞到牆上。

“舅舅,你很吵。”男子睜開雙眸,如海水般深邃。

———

朝玉里已是三日沒有出來了,左室門被他關上,任蘇六怎麼敲門呼喊都沒有回應。她急得去尋落景,可落景也沒有辦法,朝玉里情況特殊,二人皆是不敢聲張。為不露出端倪,蘇六還是讓落景姑姑好好去做事,她在院子裏守着就好,但落景還是堅持每日來看一看。

左室門冷冷地立在那,仿若隔了一個世界。蘇六無事便抱着雪兒盯着那門,似能盯出一個窟窿來。

“朝玉里,朝玉里。”蘇六又開始叫他了,起先是喊少爺,但她覺得喊他名字似能更讓他聽得見一些。

門裏人,不為所動。

叫了一陣,蘇六累了,撥着雪兒的毛玩,后想起什麼似的,轉身打開了放在桌上的一封信,又看了起來。

那是她寫給朝玉里的信,這些天來,她無聊便讀這封信,然後修改,想着怎麼樣寫才好呢?

先前她與家裏人有矛盾,都是雙方寫信,互相諒解。因為家中人覺得,嘴上說的,可能會乘一時之快,易傷感情,寫了信,反而是經過思考的。

她先是在信中向朝玉里道歉,她不該把他當做小孩子,是她錯了。

而後,隱隱地提到感情這方面的事。

“少爺日後若出去,必會看見眾多好女子。那時你便會知我是一個多麼粗俗淺顯的女子。”

“有些事只是想得很好,但其實不然。”

她似端起了前輩的架子,以一個過來人同朝玉里講話一樣,不行不行,要改。

但該怎麼改?蘇六傷透了腦筋,在等待朝玉里和改信中伴着燈火,眯了眼睛,睡了過去。

夜深后,那左室的門微微地開了一道縫,一個小綠點從里飛出,悄悄地附在蘇六的錦囊上,后左室的門又悄無聲息地禁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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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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