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娘,您不要生氣,公主她定不是這個意思!我們還年輕,孩子一定會再有的!”
孝字當頭,洛秉書自然不能眼看老夫人氣出個好歹,畢竟那是生養他的親娘!
至於公主,他也不能不顧:“公主,你也彆氣,無憂年紀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就當她小孩子胡說八道!”
永昭公主卻是沉臉拂袖,撇頭冷哼,直接甩了他臉子。
洛秉書見狀,頓時回頭怒喝:“無憂,還不趕快過來給公主賠罪,你弟弟自有你娘帶着,有老夫人教導,你個小孩家家的瞎說什麼呢?”
語氣嚴厲帶着深深的怒氣,臉色也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說完他恨恨的盯着跪在地上的無憂。
都是她,說些有的沒的,把件開開心心的喜事,弄得一團糟。
看吧,這就是她親爹,親生的爹!
他不能朝老夫人發火,因為老夫人是他娘,他不能怨,不能說。
他更不能對永昭發火,不是因為永昭是他的妻子,也不是因為愛而捨不得,是因為他忌憚永昭的身份,她是公主,他不能得罪,更不敢得罪!
不止不能得罪,還得討好!
所以,他為了娶永昭,將她娘打成妾室!
所以,他只能朝她發泄心中的怨氣!
所以,他十年來對娘對她不聞不問,若非那次他意外醉酒錯入倚蘭院,只怕,也不會有安兒。
所以,前世娘一屍兩命,他都未曾在娘靈前上過一柱香。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放棄她這個女兒,任由永昭安排她的親事!
所以,當她被害,他連面都未曾露過!
所以,他親自監刑,讓燁兒死無全屍!
……
太多的所以,早已磨去了她心中對父親所有的期待,前世在冷宮暴室里,在燁兒身體被撕裂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明白——她洛無憂,只是洛家的棄卒。
棄卒而己!
如今,不過是再溫習一次他的無情薄倖,她的心,早就結成了堅冰,除了冷,除了寒,除了仇恨,對他再無任何感覺。
“爹,不要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娘,是娘,是娘她,娘……嗚哇……”
洛無憂心中冷笑,面上卻一臉害怕,淚水再忍不住撲漱漱的掉落,傷心的差點抽得背過氣,更似再說不下去,跪在地上張嘴嚎哭起來。宛如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若蘭,若蘭怎麼會教無憂說這樣的話?
洛秉書愣,聽着那鬼哭狼嚎的哭聲更是心煩意亂:“你娘?難道這一切都是你娘教你的,不許哭,把話說清楚!”
洛無憂被嚇得小臉一白,瑟瑟的止住了哭聲,彷彿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她四肢並用,爬起來便衝進了老夫人的懷裏哭喊:“祖母,無憂好怕,祖母,嗚嗚……”
“乖孩子,別怕,祖母在這兒呢,祖母在這兒呢,有什麼就跟祖母說,乖……”洛老夫人被迫摟着洛無憂,也被嚇了一跳,原本心裏對她那點不滿也不翼而飛。
這孩子這是怎麼了?
那小臉那麼白,哭的這麼凄凄慘慘的,雖然這個孫女一向不怎麼和她親近,但到底血緣擺在那裏,加之哭的可憐兮兮,頓時,讓老夫人找到一種被需要,被依靠的感覺。
誰都沒撲,偏撲她懷裏,足見在這孩子心裏,她這祖母還是有些份量的!
如此想着,洛老夫人那一向堅硬的心,也隨之跟着軟了一分。
洛無憂抱着老夫人抽咽了好半晌這才斷斷續續的說道:“祖母…嗚嗚,無憂,無憂昨天夜裏,做了一個夢,好可怕,好可怕,我,我夢到娘親,夢到娘親躺在地上,她渾身都是血,血,到處都是血,好多好多的血,還有弟弟,弟弟被泡在血水……”
“嗚嗚,我伸手去拽娘親,去拉弟弟,可是我,我拉不動,我拽不起來,嗚嗚,我好沒用,我好怕,我,我,也被染了一身的血,我聽到娘在哭,哭的好慘,好慘……”
夫憂的話,讓老夫人心頭咯噔一聲。
“嗚嗚……”
無憂窩在老夫人懷中,哭得涕淚橫流,她每說一個字,在場眾人臉色就越誨暗一分,這時無憂又道:“後來,後來,一個白鬍子老爺爺將我拉了起來,他告訴我,有人要害娘親……”
“我一個激靈,被嚇醒了。醒來之後,我又聽到娘在慘叫,嗚嗚,後來,後來,劉媽媽告訴我是娘在生產安慰我不要怕。可是,我還是好怕,我想着夢裏的情景害怕的不得了,於是就去了娘那邊,結果,結果……哇,祖母,真的有香片,真的有參片,嗚嗚……老爺爺說的都是真的,真的有人要害娘,嗚嗚……”
洛無憂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襁褓中的安兒似也受到感染睜開了眼睛,扯着嗓子哭嚎,滿屋子都是一大一小的哭聲,老夫人生怕剛出世的孫子哭出個好歹來,忙揮了揮手讓李嬤嬤將孩子帶了下去。
洛無憂淚蒙蒙的看了一眼,又接着道:“嗚嗚,我知道祖母和父親一直心疼娘親,心疼弟弟,我被嚇壞了,腦子一片空白,情急之下,我就讓人把那產婆抓了起來。可,可今天早上她卻死了,她真的死了,祖母,林媽媽說她是畏罪服毒自殺的,可是,祖母,這不關無憂的事啊,無憂沒有打她,也沒有讓人給她毒藥,無憂真的沒有給她,無憂真的沒有毒藥,她死了真不關我事啊,祖母,我好怕,她會不會晚上再來找我,嗚嗚……”
“祖母,您相信無憂,無憂說的都是真的,後來,劉媽媽請來大夫,娘把香片和參片都給他看了,他說,他說……嗚嗚,祖母不信您可以問劉媽媽,還有紅錦綠晴,還有春雨夏荷秋菊冬雪……她們都知道的,她們都看到,都聽到的,嗚嗚祖母你看……”洛無憂緊緊抓着老夫人的胳膊,似怕老夫人不相信,愴惶的從懷裏掏出一個精緻的的匣子雙手遞給了老夫人。
老夫人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裏面裝的正是洛無憂用油紙包起來的香片和參片,臉色頓時變了。
凌厲眼神刷地射向跪在地上的劉媽媽,聲音從未有過的寒戾:“那大夫說什麼?”
“回老夫人,那,那大夫說,參片里含了微量迷藥,那寧神香里參了麝香。”劉媽媽被嚇得聲音都在顫抖,頭伏在地上,更不敢抬起來。
“豈有此理!”
嘭,老夫人玉拐狠狠的砸在紅木桌上,茶杯玉盞碟子全被砸飛,嘭嘭嘭落在地上,裂成了無數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