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有怨氣?
第五十五章有怨氣?
所謂花魁,自是花中魁首,美人中的美人。
那韻兒姑娘一身青衫,腳步輕抒,身邊跟着一位穿着橘紅色丫鬟服色的小娘子,就這麼俏生生地站在房間門口。
林與抬頭的一瞬間,美人的眼神正顧盼而來,目光相撞,林與臉紅了。他發誓,這是自己長這麼大心跳的最快的一次。雖然後世已經見識過無數或天然或人工的角色美人,但這位姑娘站在那裏的倩影,還是讓他有了迴避的膽怯。
那是人類面對美好事物之時,身心中最為隱蔽的自卑。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熟讀的詩句,居然不是藝術的加工,而是來自於本源的生活。
當然,房中迷醉的,不僅僅是林與一個,幾乎所有的人在這一瞬間都屏住了呼吸,整個包房內部安靜得落針可聞。
當然,說是幾乎所有,肯定是有例外的,那個例外就是謝胖子。他只是微微掃了一眼韻兒姑娘,就自顧自地繼續吃了起來,似乎對這位名滿江陵的青樓嗲頭牌沒有半點的興趣。
韻兒姑娘的眼神在包房內一轉,無數目光注視而來,她微微頷首,行了一禮。
“奴家見過諸位才子,今日得以參與盛會,是奴家的福氣。奴家就等着品位諸位的佳作了。”
她一開口,聲音卻又與之前給人柔弱的感覺截然不同;韻兒姑娘的聲線極有英氣,更像是一名少年男童的音色。可這音色搭配起她柔弱的外表,卻恰到好處地有了一種反差的別緻。
好了好了,知道你們要看吐了。總之林與就是被這姑娘給迷住啦。
王自黎作為此間的主人,也是胭紅樓的大老闆,此時自然是笑着上前招呼。雖然韻兒姑娘只是胭紅樓的一名女伎,但這樣的頭牌姑娘培養起來可比一般的大家閨秀還要難得,更何況韻兒姑娘是花魁中的花魁,堪稱是王家兩座青樓之中的財神爺,王自黎自然不可能給她臉色看。
兩人寒暄了一番,也不知道王自黎跟韻兒姑娘說了些什麼,一直關注着她的林與卻發現,韻兒姑娘的目光突然就轉到了自己這邊……
誒?莫非這位可人兒,是對自己……身邊的謝芳產生了興趣?
林與是有自知之明的。老爹林真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兒,就算是還活着,應該也入不了這位花中魁首的眼。那麼,韻兒姑娘就只可能對謝芳感興趣了。
未來的計相之子,這名頭足以讓無數人為之發狂。韻兒姑娘輕輕走到兩人的面前,微微躬身:“韻兒姑娘見過謝公子、林公子。”
謝芳抬了一下眼皮,點點頭恩了一聲,就繼續他的吃喝大業了。這謝胖子看起來是真心的對這姑娘沒啥興趣,林與倒是奇怪了,莫不成這謝芳真的喜歡男人不成?
那韻兒姑娘也不以為意,見謝芳不搭理他,美目流盼,笑盈盈地對林與說道:“奴家早聞林公子大名,這福利彩券日進斗金,林公子可謂是咱江陵府的活財神,奴家先敬林公子一杯。”
林與受寵若驚,這韻兒姑娘似乎是衝著自己的來的啊?看了一眼她身後同樣滿臉堆笑的王自黎王公子,林與回過味來了。這不是韻兒姑娘對自己感興趣,是這王家對自己的生財之道很有興趣吧,可惜了,自己已經和徐家結成了盟約,又是至親,不然這韻兒姑娘的美人計,林大少爺還真想嘗試一下。
林與站起身來,接過韻兒姑娘遞過來的酒杯,也不多說,仰頭就把酒水幹了下去,宋代的低度酒,對林與這位酒精考驗的戰士來說,自然是不算s什麼。
那邊,韻兒姑娘自也陪了一杯,這才笑道:“久聞林公子除開生財有道,這詩詞文章也是信手拈來,就連東坡先生也對公子推崇有加,韻兒早已心生仰慕,這次有幸,能見到林公子的大作了。”
林與:喵喵喵?詩詞?被蘇軾所推崇?這都是哪跟哪啊!見王自黎也是一臉的理所當然,有些期盼地看着自己,林與突然腦袋大了。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給蘇軾寫過一首詩來着,寫的是……哦不,抄的好像是龔自珍那首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湊,這傢伙不會把這詩給傳出去了吧!林與一個腦袋有兩個大,第一,他是真的不想和蘇軾扯上關係啊,歷史證明,和這位扯上關係的大多沒好下場,自己的老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這第二嘛……萬馬齊喑這就是**裸的諷刺朝堂中各位老爺都不中用啊,這可是把全朝上下官員給詆毀了個通透啊,這人還做不做了?
林與想到此處連背心都汗透了。
見林與一臉的驚悚,韻兒姑娘掩嘴輕笑,還以為這位是個雛哥兒,受着自己的誇耀有點受寵若驚,她哪知道林與現在跳江的心思都有了。
韻兒姑娘稍稍躬身為禮:“奴家先不打擾公子思緒了,期待公子的大作,先失陪啦……”
還是那英氣十足的聲線,還是那媚態輕搖的身姿,林與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沒有半分的悸動,反而是……咋有點發冷呢?
與此同時,遠在汴梁的皇宮。
宋哲宗趙熙正在練字。
趙氏皇族大多文弱,但這位可是其中的異類。哲宗從小就英氣勃勃,大有乃祖趙匡胤之風。自宣仁太皇太后高滔滔病故,哲宗親政以來,這位少年皇帝的野心暴露無疑。他先是接連罷黜呂大防、范純仁,提拔了改革派章惇、曾布為相,又接連頒佈鼓勵武事的詔令,整個大宋軍備為之一新。
如今,他最信任的臣子除了章惇曾布這兩位朝中基石之外,還有西北的呂惠卿主持面對西夏的戰局。呂惠卿此人雖為文官,但生性強硬,喜軍事,如今在西北他正是如魚得水,帶領着王韶之子王厚、名將章楶等人,打得西夏人抱頭鼠竄,如今正是展望青塘的好時機,如果不是財政確實太過捉襟見肘,說不定青塘早就被收回來了。
這樣的一位皇帝,就算是在練字的時候,那也必然和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趙佶不同。趙熙的腰桿一直是挺直的,手非常穩,字跡比起自己的弟弟還有大奸臣蔡京來說,確實是上不得檯面。只是這一副字寫下來,卻是力透紙背,大有刀劈斧鑿之勢。
酣暢淋漓的寫完,趙熙隨手將筆一拋,端詳着自己的字,笑起來。
“朕這書法,確實是慘了點。”
趙熙很有自知之明,這副字寫的……說稀爛絕對是不冤的。老太監孫祥卻笑道:“官家這是隨性而為,書法大家多無此等心胸。”
趙熙大笑,指了指孫祥的鼻子:“你這都司,怎麼混成了這等奸滑的模樣。”
孫祥陪伴了趙熙多年,說是看着他長大也不為過,自他降生之時,他就被神宗皇帝派到了趙熙身邊,自然知道這位少年皇帝是在開玩笑,他只是躬身,也不分辨。
趙熙歪着頭看了看自己寫的這副字,喃喃地念道:“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嘿嘿,哈哈,這小子……”
趙熙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這小子心裏,好大的怨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