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夢長（1）
孫大夫被急急忙忙請來的時候，心裏有些無語，這君侯府近來還真是多事之秋，不是這個病了，就是那個暈了，上次還死了一個，若不是他身為大夫不好教唆迷信之事，他都想建議君侯爺是不是應該請個道長過府來做幾場法事。
他坐在床簾之外，那大少夫人的一隻手已被提早擱置在外頭，方便他把脈，手腕處還蓋了一塊白色絲絹。
他對於這少夫人的身子健康情況多少還是有些了解，曾替她開過幾計藥方調理。想來多半是這幾日太過勞累，身子虛了，才會撐不住暈了，倒也是常事。
這大少爺一副十萬火急，人命關天的模樣，在他這個老頭子看來，也着實太過小題大做。但他面上可不敢表現出掉以輕心，喘口氣后趕緊坐下，替少夫人開始把脈……
剛搭上去，他心裏便忍不住咦了下，按在手腕處的三根手指稍稍用力，開始用心的探查起來，因為脈象太過虛弱，他不自覺屏息凝神感受着。
旁邊的君元曄見着這模樣，提着的心更加發慌，忍不住催問道：“孫大夫，究竟怎麼樣了？”
孫大夫依舊沒有回他，而是換了個手再次診脈，生怕會錯。
不過這次沒等君元曄不耐煩開口追問，他起身，拱手行禮后，道：“大少爺，能否借一步說話。”
君元曄望了眼床側，簾幔其實遮住了床上之人大部分身影，他也就隱隱看到個大概，此刻那身影依舊一動不動昏睡着，礙於孫大夫在場，他不好撩了帘子近身察看情況，忍下心中的焦急，點了點頭，隨着孫大夫繞過屏風，走到了外室：“我夫人究竟怎麼了？為何好端端的會暈倒？”
“如果老夫診脈沒錯，少夫人應該是有喜了。”孫大夫捋了把鬍子，笑道。
君元曄怎麼也沒想到玥兒會暈倒竟然不是生病，而是有孕，緊繃的心瞬間像被卡在那，整個腦袋一時被這個消息轟得有些發懵，默了許久，尤有些不信的問道：“孫大夫，你……確定嗎？”
孫大夫慢條斯理的又捋了捋鬍子：“月份太小，脈象還比較弱，不過以老夫多年的經驗來看，應是八九不離十了，若是大少爺不放心，可以請宮中擅長婦產的御醫再過府來診斷一次。”
君元曄唇角不自覺開始往上勾起，但很快，似想到什麼斂了神色擔心道：“那為何會暈倒？”
孫大夫道：“大少夫人身子本就羸弱，想來最近貴府之事比較繁瑣，怕是累着了。”頓了下，又交代道，“懷孕初期，凡事還要當心些，尤其少夫人的身子底子偏弱，一旦動了胎氣總歸麻煩。還有，切記戒驕戒躁，懷孕期間女子的情緒多少會有些不穩，盡量順着一些，初期胎像不穩，是很容易滑胎的。”
君元曄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剛剛玥兒便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暈了過去，他立刻追問道：“那我夫人現在突然暈倒，有沒有事？”
孫大夫含笑搖了搖頭，道：“大少爺放心，大少夫人脈象雖有些虛弱，但還算平穩，只要好生休息，應該很快就能醒來。”
君元曄不由自主暗舒了口氣，道：“謝謝孫大夫。”
孫大夫拱手道：“那老夫先行告退，若大少夫人醒了，再通傳老夫一聲便可。”
君元曄點了點頭，喚了丫鬟幫忙送客，自己則重新回到床前，他將床幔掛起，自己坐在床沿，看着昏睡着的盛玥，伸手替她將貼在臉頰的髮絲撩到耳後，這麼靜靜的細看，發現她的臉色比起以往似乎略顯蒼白，眼角亦有些黑影，明顯透着一絲倦怠，他心不自覺的疼了下，這些日子是他疏忽了。
“玥兒，我們有孩子了？你聽到了嗎？”君元曄手指留戀的輕輕撫摸着盛玥的眉目，語氣溫柔的低聲道，“你要當母親了，快點醒過來吧。”
玥兒，若你醒來知道懷孕了，會不會很開心呢？
——我很開心。
玥兒，表妹的事我們再想辦法，我們不要再為了不相干的人吵架，你如今懷了孩子，大夫說要保持心情愉悅啊。
玥兒，你如今有了孩子，祖母和父親知道后一定很開心，這是我們長房的嫡子，意義重大，所以納妾之事定能有更好的處置方式。
你快點醒過來，我有好多話想要對你說。
......
***
黑，好黑......
不對，是白......空茫的白......
盛玥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個空無一物的空間，周遭只余死寂一般的靜，那種靜會令人有種無法言喻的窒息、恐慌......
她慌忙爬站了起來，拭目眺望，觸目所及皆為一片空乏。
這裏沒有天、沒有地，只有白，像在空虛之地。
難道自己是在夢裏？
盛玥努力讓自己穩住心神，按着電視演的用力掐了一把大腿——
不疼。
果然在做夢。
只是這夢會不會太真實了些？而且為何會夢到自己在這樣一片虛無的地方？既沒有洪水猛獸追擊，也沒有烈獄猛鬼嚇人，更加沒有天堂白衣飄飄的仙子......
盛玥有些無趣，隨意選了個方向往前走着。
心道：指不定走着、走着，突然豁然開朗，就是另一番景緻了呢？反正是在自己夢裏，隨興所至、變化無常也是正常的嘛。
可是，她一直走了許久......一炷香？二盞茶？或者更久......周圍始終一片死寂的白......
不知是不是因為潛意識裏突然覺得這條路沒有盡頭，她竟然會覺得走得很累。
可是在夢裏，又怎麼會覺得累呢？而且如此清晰真實的感受。
盛玥有些慌亂起來......
她稍停了會，便開始忍不住往前奔跑起來，一個人處在一個像是無垠無盡的空白、虛無空間久了，心也會跟着空乏發虛，這對神智和心智是一種極其殘酷的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