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迷茫
信王是第1次參加朝會,當時是充滿着信心的。結果在跪拜皇上之後,朝會開始,他才真正領略了自己哥哥的痛苦,是的,是痛苦。也真正的領受到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其實連個傀儡都不算。你真正理明白了,這個皇帝並不是一言堂,並不能前綱不斷,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只要自己的說法一出,整個天下便言聽計從。也真正明白了,在這個時代,在東林的主持之下,皇上說的話,連個屁都不如。這和他從歷史書里看到的那種皇帝乾綱獨斷,皇帝一言九鼎,根本就截然相反。最終整個朝會,就非常正常的開到了晚上,依舊是沒有任何結果,哪怕是一個小事,也沒有結果。最終精疲力盡的兩兄弟,是神情沮喪的走出了大殿,回到了後宮。
其實說神情沮喪,都誇他們了,應該說是垂頭喪氣。
看着兄弟沒有一點點談話的興趣,天啟皇帝輕輕的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你累了,回去休息吧,但也好好想一想,將今天你真正參與朝會所獲得的感受,仔細的總結一下,希望能對你有好處。”
朱由檢只是麻木的點頭,然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宮裏,關上門,再也沒有了消息。
毛玉龍和小胖子,結束了一天的課業,心不在焉的回了家。
正如毛玉龍知道的那樣,朱由檢帶着自己的兄弟王承恩,一臉沮喪的坐在大槐樹下發獃。看到毛玉龍和小胖子回來,只是抬頭衝著兩個人笑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但是那種笑,比哭還難看。
理想世界的崩塌,的確讓人懷疑人生,信念的崩塌,是最讓人痛苦的。
毛玉龍就走到了他的面前,輕輕的揉了揉他的腦袋,結果這次朱由檢並沒有反對。揚着小臉:“難道我真的錯了嗎?”說完這話,竟然委屈的流下了眼淚。
“你的信念沒有錯,錯的是你眼前的一群人和你想像的不同。”長嘆了一聲,毛玉龍憐憫的坐在了朱由檢的對面:“忠臣和姦臣,當然有分別。忠臣和忠臣,同樣有區別,君子和君子,其實區別更大。”毛玉龍就在自己的書袋裏,找到了一本書,那是著名的論述,北宋新舊黨爭,到底是誰寫的,已經並不重要,但是在這本論述里,毛玉龍寫下了密密麻麻的評語。
這本書,詳細的記錄了當時的改革,當時,是真正的君子治國,滿堂真君子,但結果是什麼呢?
神宗改革,拜王安石為宰相,開以新政,是為王安石變法。新政雖切中時弊,但實行上頗有問題,遭到朝中保守黨大臣極力反對,是為舊黨。
舊黨其中不乏有影響力的人物,如韓琦、司馬光、歐陽修、蘇軾等,王安石唯有晉用呂惠卿、曾布、章惇及韓絳等新人,予以抗衡。新舊黨爭前後凡五十餘年,對北宋的政治產生頗大影響。有時爭論只是書生意氣之爭,司馬光批評王安石變法的理由之一居然是南人不可當政,司馬光曰:“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皆閩人,二參政皆楚人,必將引鄉黨之士,天下風俗,何由得更淳厚!”由於新、舊兩黨更迭執政,王安石曾兩度退職,新政時行時廢,臣民無所適從。
隨着黨爭而起,黨爭最初因為政見不同而起,但後來就變了味道,演變成排除異己的奪權之爭,元豐八年神宗病逝,哲宗即位,司馬光執政,幾盡罷新法,史稱元祐更化,在宣仁太後主導下,致力於恢復祖宗舊制,前後歷時九年,此一時期改革派人士幾乎全招貶職。蔡確、章惇等被貶至嶺南(廣東一帶),開啟北宋貶官至嶺南的先例。
黨爭是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中一個重要的構成部分。在熙寧變法以前,皇帝是超越於黨爭之上的;但在神宗與王安石‘共定國是’以後,皇帝事實上已與以宰相為首的執政派聯成一黨,不復具有超越的地位。。到了徽宗時期,將章惇則以罪貶逐於外,改用韓忠彥、曾布為相,試圖化解新黨爭,但黨爭已是無可化解。徽宗只好啟用蔡京。蔡京當政,與宦官童貫等勾結,立“元祐黨籍碑”,將司馬光等人一一定為奸黨。如此,黨爭已經從君子治國的理念之爭,變成了真正禍國的權利之爭,黨爭才真正變了味道。
這和當初北宋的黨爭,和大明的黨爭,在本質上就已經截然不同。
北宋黨爭開始的時候是真君子,但大明的黨爭,開始的時候就是真小人。
其實這並不是毛玉龍學學淵博,而是站在了歷史的老人肩膀上,站在了後世無數學者的經驗上的批註。他不過是照本宣科,但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毛玉龍的評語已經絕對是驚世駭俗。
知道這個傢伙未來是皇帝,雖然知道大明,會因為他堅定的相信東林是君子,雖然因為他的性格缺陷,在這種種疊加的氣氛下,最終讓這個大明帝國走向了深淵,最終崩潰。但是毛玉龍依舊想,能夠通過自己和他機緣巧合,有了這一段的接觸,慢慢的改變他的一點想法,改變他的一點性格,能讓這個老大帝國苟延殘喘。
看着朱由檢將這本書接過去,開始逐句逐段的研讀,其實毛玉龍現在也矛盾,即便改變了他的性格,即便是改變了他對東林黨人的認知,最終的結局會是什麼呢?可能只是將一個沒落的帝國,苟延殘喘的時間更長一點吧。
看了一陣,朱由檢抬起頭:“難道依靠東林黨真的不能救國嗎,難道依靠閹黨就真的能救國嗎?”
這樣的問題當時就問住了毛玉龍,他也不知道用哪個黨,哪個黨的治國理念就能救亡圖存。毛玉龍只是一個穿越者,但不是一個聖人。其實即便是聖人再世,也不能改變這個已經徹底腐朽的帝國。
被問了,毛玉龍就站起來,默默的背着手,默默的開始思考這其中的道理。
最終只能道:“我也不知道未來東林倒台,用閹黨治國是對還是錯,我更不知道,用東林治國會有一個什麼樣的災難等着我們這個老大帝國。所以,這一切都需要探索,都需要你去探索,我也迷茫。”
但轉而激昂的道:“一切真理都是需要探索的,只有探索了,才能更接近真理。”
朱由檢獃獃的盯着眼前的這本書,好久好久:“我一陣子不會再來了,我會閉門好好的想一想,直到你說的,接近真理的時候,我們再見面。”然後看了一下王承恩:“我們走吧,剛剛哥哥給的五百兩銀子就留給毛伴讀吧。”。
看着一身索然的背影,毛玉龍只能長嘆一聲:“讓一個孩子肩負這麼大的擔子,說句實在話,我不是羨慕他,我真的可憐他。”
小胖子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