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東林的反應

皇宮裏的保密工作，就好像是一張漁網，而且還是破的那種。天啟皇帝對東林六君子的處理辦法，最快的速度傳到了外面。東林首善書院裏立刻就吵翻了天。

答應天啟的條件，救出六君子，還是拒絕天啟的條件，繼續和皇帝對着干，這已經成了東林爭吵的焦點。

六君子下獄了，當今首輔葉向高才有資格坐在首位。東林是不以官爵高低決定黨魁的，是以學問名望為條件的，所以，原先東林六君子雖然官位不高，但卻是領袖。就比如現在，坐在葉向高左右的，就是東林現在的第二人禮部侍郎溫體仁，第三人的年輕新銳，詹事府右中允的六品小官周庭儒。他現在等於和毛玉龍是同事，也就是沒有太子無事可做的無聊人。但卻因其少有的連中三元二在首善書院坐在了第八個位置，在其他六人下獄之後，就順位上升，做到了現在的第三，一時間志得意滿洋洋得意，就連曾經做過首輔的黃礦都得坐在他的後面，因為論嘴皮子功夫，論寫錦繡文章，黃礦怎麼是連中三元的周庭儒的對手。這就是東林，誰嘴皮子利索誰說了算。

葉向高一直陰沉的臉，難得的開了晴天，首先開了口：“六君子下獄被冤，我們多方奔走，卻無能為力，眼看在嚴刑拷打之下，即將冤死。但現在傳來了好消息，信王進宮，給皇帝帶去了楊漣先生彈劾魏忠賢的摺子，將這天下最大的奸佞之罪直接告到了皇上面前，讓事情出現了巨大的轉機。皇上已經讓魏忠賢那個老狗禁足五日，而皇上也有放先生們出來的意思了，這是大好事啊。”

周庭儒好顯唄，也就是表現，當時雙手一拍：“楊先生文筆天下無雙，為人耿直忠義，為官剛正不阿，敢於揭穿閹黨倒行逆施，這次先生的摺子到了皇上的手中，一定對皇上有深深的觸動，這才有將魏忠賢禁足的效果，這說明什麼？”

然後環視了幾十個東林殘餘的骨幹：“這說明，皇上已經開始對閹黨採取行動了。”

一項深沉的溫體仁卻攔住了周庭儒的說法：“在下卻不認為如此樂觀，皇上雖然禁足了魏忠賢，但後來傳出來的話是，他是在給信王看，在用這個辦法告訴信王，閹黨，魏忠賢不過是皇家的一條狗，不管閹黨勢力多麼大，皇家要想他們生就生，要想他們死就死，這不過是教導信王罷了，並不能說明皇上已經對魏忠賢失去袒護，說明對閹黨開始打擊。”

溫體仁和周庭儒就是天生的冤家，雖然同為一黨，但兩個人卻在暗地裏互相爭鬥，目的是想在東林集團內取得絕對的位置，然後憑藉東林的力量，實現自己更多的野心。最終他們兩個將這種爭鬥延續到了崇禎年間，最終為了首輔之位，將大明直接干倒。可謂是滅明第一功臣。

本着凡事必反的原則，周庭儒的說法，溫體仁必須反對。

但這次，周庭儒的確過於樂觀，而溫體仁卻是說中了本質。

周庭儒當然絕不退步，當時搖頭駁斥：“溫大人短視了，當今心性也算中上，閹黨勢大，已經尾大不掉，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一旦一腳將閹黨踹翻，難免造成朝局的重大動蕩，徐徐圖之才是道理，難道溫大人為官這麼多年，連這個也不懂嗎？”

評論皇上心性，頂撞上司，這在東林不算是什麼。對於皇上，一口一個昏君，一口一個桀紂，唾沫星子直接噴在皇上的臉上，這不算對皇上的大不敬，這反倒能表現出東林黨人的風骨。而頂撞上司更不是什麼事，正是因為大明所有的官員任命都由皇帝欽點畫圈，這就等於大家都是皇帝門生，微不足道的縣令和高高在上的首輔，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同學，誰怕誰啊。

溫體仁只是微微一笑，準備繼續回懟。

主持這次會議的葉向高看到兩個人又要杠起來，直接打住兩個人。不打住不行啊，兩個人都是口才了得，只要一開始杠上，就會滔滔不絕，干他個地老天荒，那麼今天自己想要說的議題就算徹底的廢了。其他不論，救人要緊。

“兩位說的都有道理，咱們和閹黨鬥爭，也不是一朝一夕，未來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眼下關鍵的依舊是救援那些受難的君子。”

主持人說話了，大家還是要給個面子的，於是就暫時了解了這個話題，等待着下面的說法。

葉向高就接著說道：“而據消息說，皇上為了維護信王的面子，答應他，只要咱們不在堅持反對他徵收鹽稅，就可以放6人出來。”

此話一出，首善書院的大廳里竟然出現了沉默。

大家都知道，其實六君子事件的點火點，就出在自己和皇上在徵收鹽稅上的對立。由於大家堅決不同意徵收鹽稅，別的皇帝不得不拿六君子開刀，目的就是讓東林黨人群龍無首，讓大家不能團結一心反對徵收鹽稅，讓這個害民的政策推行下去。

現在既然皇上有了鬆動，以這個條件為交換，本來是一件好事情。

但之所以大家一起變得沉默起來，確實另有想法。

比如說，溫體仁和周庭儒是最不想六君子出來的，原因就在於，他們兩個剛剛坐上，這讓人羨慕的，第二第三的位置，結果那6個人出來，他們就又得退回原位。而其他一些人，代表着身後的利益集團，他們6個人的生命，怎麼能抵消上一年200多萬的鹽稅利益。200多萬啊，那得能買多少條人命？而最關鍵的是，一旦自己不能將這200多萬留給身後的那些世家大族，自己這些人就會失去他們的支持。大家要吃要喝，要周遊天下，要訪朋問友，要納妾聽娶，要鮮衣怒馬，要開課講學，那可都是一筆一筆巨大的費用，沒有了那些豪門大族的支持，誰能給大家報銷這些費用？其實，在銀子和六君子之間，似乎銀子更重要一些。

但這話，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又不能說出來，說出來的後果很嚴重。。

黃礦提出來：“六君子天下典範，是我們東臨的旗幟，現在在雙方僵持的時候，能有這個機會是千載難逢，我們先從這鹽稅上退一步，將六君子營救出來——”

他的話剛說到這裏，大廳最後面一個清朗的聲音發出一聲斷喝：“這是投降，這是軟弱，這是在向閹黨投降，在向奸佞投降，在想那昏君亡國的錯誤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