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鬼脈訣
泱泱龍炎國,歷來有大陸文明發源地之稱。其間歷史悠久,最遙遠的歷史甚至可追溯到距今萬年之前。據說那日有五色金龍口吐龍炎,焚盡天下,也因此得黑焦沃土三萬里,龍炎國人感念金龍恩德,自稱“龍人”。
那個時候,龍炎國主不滿足人類短短百年的脆弱生命,正巧有修行者古冷道宣揚:海外之地有仙山,仙山之上有仙人,仙人掌握着長生之術。龍炎國主宗勝聞言大喜,深信不疑,立即決定派遣船隻出海,尋仙訪道,乞求海外仙人賜予長生之術。這支艦隊浩浩蕩蕩,其上裝載着不計其數的金銀珠寶、糧草物資,大船不下於百艘,隨船人員上千人,還有一百對童男童女作為對仙人的祭祀。
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
龐大的艦隊在古冷道的帶領下出海尋仙,許多年來卻是杳無音訊,更無一人迴轉龍炎國。其時有人稱海外遍地妖魔,一旦離開龍炎國必然被妖魔所殺害。龍炎國歷任國主深信其事,下令禁海,不許漁人下海捕魚,更將沿海居民內遷數十里。
歲月悠悠,數百年的時間一晃而過,當龍炎國人甚至忘記這一支出海艦隊的時候,出海後人忽然回到了龍炎國。
原來數百年前的這一支人,他們出入於海外卻沒有找到仙人。他們遇見的,只有千奇百怪的妖魔!這些妖魔生啖人肉、食人血,與人媾和!媾和雜交之後的次人,名為“魔人”,他們長像和人相似之處,卻扎着名為“金錢鼠尾”的小辮子,其心狠手辣皆遺傳自海外妖魔,其手段厲害更勝妖魔。
不明情況的龍炎國熱情地迎接了這一支人,然而他們帶來的,卻是無邊無際的戰爭之禍。鮮血染紅了整片大地,悲慘的哀嚎震驚四野。龍炎國國主王章被胡人刺殺,一時之間龍炎國群龍無首,諾大的國家最終四分五裂,被分割成了數十個小國。
數十年之後,這些小國被魔人各個擊破,終被完全佔領,龍人淪落為豬羊一般的牲畜被肆意殺戮,被魔人稱為“兩腳羊”。
三千年前,一代帝主劉青山躡足行伍之間,而崛起阡陌之中。如同一顆流星從黑暗之中升起,照亮了整個龍炎過的黑暗。他手持申惡令,誓要殺盡天下魔人!龍人苦魔人久矣,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雲集響應,掀起了一波反抗魔人的壯烈史詩。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激烈的戰鬥曠日持久,足足進行了數十年,數十年之間,魔人死傷超百萬,而龍人也死傷枕籍。戰爭之殤,流血漂櫓,枯骨填海。龍炎國終於將大部分的魔人斬殺,剩餘之眾也被驅離了國境,而一代帝主劉青山眾望所歸,被稱為“聖君”,統轄整個龍炎過。兩年之後,劉青山卻消失在了世人視線之中,皆謂“始皇帝淡泊名利,功成身退。”
在龍炎國有一處名勝古迹,稱為望山,古語有云:登望山而小天下。其山勢壯麗雄渾,而氣魄斐然。登高而招,則小半個龍炎國盡在眼底。從三千年前,望山就是歷代聖君封禪之地。只有在望山之上被加封為“聖君”之人才能領導龍炎國,成為國主。傳言始皇帝就是於望山之上,騰空而起,化身為龍,破碎虛空,前往神界,享盡天下之福。
……
望山之巔,雲霧繚繞,似若仙境,奇高無窮盡。一名身着灰色破舊囚服的青年站在其上,他的手中緊握着一塊黝黑令牌,用力之深甚至能看見他白色的手骨關節。凌冽的寒風呼嘯而過,卻不能讓他的身體有絲毫動搖。他如同精金巨人一般矗立在山巔之上,黑色的血跡染髒了他的囚服,囚服破爛之處,汩汩的鮮血順着開口流淌了出來,浸濕了青年腳下之土地。
他叫劉青山,今年二十九歲,出身於“鬼脈世家”。鬼脈世家歷史悠久,傳言這個家族流傳自始皇帝血脈,替始皇帝鎮守寶物“申惡令”。
鬼脈世家自出生起就身負重罪,是被上天詛咒之種族,全身流淌着黑色的血液,身體自幼孱弱無比。家族之人只能修鍊一名為“鬼脈決”之內功,二百年前,鬼脈世家當代家主蘇戰突患重病,暴斃而亡。
因為鬼脈決代代相傳的緣故,也因此鬼脈決斷了傳承,到如今僅存鬼脈決入門心法,鬼脈世家因此泯然眾人。家族之人為了謀生不得已分家,選擇獨力生活,這個持續數千年的家族終於迎來了它的最終宿命—分崩離析。
此時,劉青山臉上的表情很豐富,時而哭,時而笑,但無論如何,都無法掩蓋他那發自內心的興奮。
二十九年了,自二十九年前他被父親蘇起撿回蘇家開始,蘇家就是他的家,蘇家的申惡令就是他發誓要守護的一切。
突然,劉青山臉色驟然一變,但很快就釋然了,有些苦澀的自言自語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十餘道身影,宛如掠動的蒼鷹般從山腰處朝着望山之巔奔來。這十幾道身影的主人,年紀最小的也過了而立之年,功力之深厚,踏步之間甚至將山峰的白雲都衝散開來。
劉青山定睛望去,此時踏步而來的武者,皆是名動龍炎國之武林名宿,德高望重,功力超凡脫俗之輩,壽數最大的那位據說已經超過了兩個甲子的年紀。
按照龍炎國的律令,武林晚輩見到這些武林名宿只有跪地迎接的份。但此時,劉青山卻沒有動,他只是忍着身體的劇痛,轉過身來,靜靜地看着這些臉色凝重的武林名宿來到自己的面前,他們默默地擋住了自己所有的退路,而在劉青山的背後,只有深不可測的望山山澗。
將一枚髮釵小心翼翼地放在山石上,劉青山投下最後那戀戀不捨的一眼,嘴角處流露出一絲釋懷的微笑。這枚髮釵普普通通,不過是區區幾文銅幣的便宜貨罷了。但這個髮釵的背後,是一名愛自己到死的女人的最後的留念,她為了自己的復仇大業,奉獻了一切。
此時此刻,劉青山覺得對自己來說,一切都不重要了,殺人償命也好,生死存亡也罷,自己殺死了殘殺父親的元兇首惡,奪回了家族寶物申惡令。自己完成了對父親最後的承諾—“守護申惡令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這塊申惡令,是苦戰不休的承諾,是整個龍炎國的靈魂!
“我知道,殺害太子,相國罪無可恕,為龍炎國的律法所不能容。但我劉青山可以對天發誓,我之所作所為,上對得起蒼天大地,下對得起國家親人。他們二人私下勾連妖魔,罪大惡極!既然律令不能懲罰他們,就讓我,來代行公義,替天地立心,替百姓立命,為後世開太平。我說這些,並不是希望能得到各位名宿們的寬容,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我從來就沒有背叛過龍炎國,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劉青山此時的情緒很冷靜,或許,這是他一生之中最冷靜的時候。看着山下遠方那古香古色的村落,那是屬於他的家,劉青山的眼睛濕潤了。自他懂事之日起,他就將自己對於父親的承諾牢牢刻在心中,哪怕萬水千山,哪怕滄海桑田,也不會讓他改弦更張。
在鬼脈世家而生,接下來,也該為鬼脈世家而死!這就是劉青山心中的怒吼,最後的執着。
武林名宿們一臉古怪的神情,他們使勁地咬着嘴角,似乎想要憋住臉上抽動的肌肉,最終卻沒有憋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蘇家小子,限於眼界的原因,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你也看不明白,你只是在憑着一勇之心做事。今天既然你要殞命於此,不如讓我們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東西,那是……世界的真實,儘管這個真實,對你來說,有點殘酷!弟兄們,讓他看看。”一名老者戲謔着說道。
這些武林名宿一個接一個地拽下了頂在腦袋上的假髮,露出了鋥光發亮的頭皮,在他們的腦袋後面,留着一條有如小蛇般的“金錢鼠尾”。
“原來這些武林名宿都是魔人假扮的!”
劉青山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但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到這一刻似乎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劉青山小兒,現在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取消這千年來的‘滅魔英雄’稱號了吧?我們就是要熄滅你們的野心,打斷你們的脊樑,讓你們老老實實的當我們魔人的順民,總有一天你們龍人便會不攻自破,再次成為我們魔人的家畜‘兩腳羊’,哈哈哈哈哈!”
“劉青山,我們魔人的時代已經指日可待,速速交出申惡令!如若不然,我們一定將你扒皮抽骨,吸髓喝血!”另一名魔人赤裸裸地開口冷聲威脅,語氣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