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自古忠孝難兩全

繁忙的九月過去，迎來了同為銷售旺季的十月份。十月一黃金周，在Z市市中心的市民廣場，房展會正在如火如荼得進行。

九月中旬的時候，天華代理公司就向金龍地產建議，參加本年度的房展會。

但是付總認為今年的房地產市場很火爆，一方面是因為金龍地產是Z市地產老品牌，市民對其開發的樓盤認可度高，沒有必要和其他房企去客戶面前混臉熟；另一方面是因為金龍地產有兩個項目在售，學府苑在熱銷階段，市場已經打開，而皇家嘉園項目已經是尾盤，沒有多少房源了——綜合來看，沒有必要浪費資金去參加房展會。

孫少君和段經理與付總溝通之後，回到接待中心滿腹牢騷。在孫少君看來，他是才華橫溢好青年，有無數的營銷點子，可以讓學府苑項目銷量再上一台階，在Z市所有樓盤中脫穎而出。

但是金龍地產實在是

“小家子氣”——其他樓盤每逢日曆表上的節點，就會為業主贈送禮品，禮品從元宵、粽子、月餅等食品，到鮮花、醫療器械、足浴盆等從不重樣——金龍地產對成交客戶，贈送禮品就是學府苑抽紙和手提袋！

就連九月末的中秋佳節，送給業主的月餅，都是按照成交人數定的！每到過節的時候，學府苑的置業顧問們會專門出去掃盤（即做市場調查），一來去打聽其他樓盤節點優惠活動，二來帶回來各大樓盤的各種隨手禮，主要是食品——女孩們更是一邊吃，一邊吐槽學府苑太

“摳”！十月一的房展會，正逢中秋節剛過，各樓盤延續中秋活動，本來沒有必要再去掃盤。

但是盧本雨和龍偉帶着徐春、沈瑩，打着掃盤和截留客戶的名義，帶領發單員去了房展會，木槿帶着餘下的幾個人留守接待中心。

房展會第一天，各個樓盤的成交量並不多，因為客戶眼花繚亂，無從選擇，因為客戶集中前往房展會，學府苑接待中心冷冷清清。

就在木槿對着沙盤記憶房源的時候，一位老人帶着酒氣蹣跚進門。老人60多歲，兩鬢斑白，一對濃眉，眼睛可能是因為喝酒的緣故有點失焦顯得無神；衣着很舊，但領口、衣襟和袖口洗得很乾凈；腳上穿着一雙靴子，有點像軍靴；老人的手裏攥着一瓶白酒，拎着一兜熟食。

看到木槿的時候，老人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但是很快又垂下眼皮，嘟囔了一句：“和我閨女長得真像！”秘書讓老人做來訪客戶登記，胡亞為老人倒上水，正好是木槿的排輪，木槿就走上了談客桌。

老人看見木槿，嘆了一口氣：“我之前看見過你，還以為我家丫頭回來了。你和她二十來歲的時候很像，但是你沒有她長得結實……”老人一直在自己說話，也可能是說給木槿聽。

木槿感覺他不像是看房子的，反正接待中心沒有客戶，就開始和他閑聊。

老人繼續講：“我家閨女出生的時候，我沒看見。等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都六個月了。從小，她就和我不親近。後來她上大學了，她媽沒了，和我就更沒話說了。本來我想，等她畢業了，讓她找個普通男人趕緊結婚，結果這孩子去部隊了……”說到這裏，他的咧嘴笑了一下，但是眼淚從眼角滲了出來，

“本來想着，兩年後她在部隊呆夠了，就回來了。但是，她找了個對象，也找了個當兵的……”

“我是當兵的，本來想着，等她長大了就理解我了。現在她自己去當兵了。做個安安靜靜地女孩不挺好嗎？”胡亞為老人倒的水，他一口沒喝，倒是打開酒瓶，喝了幾口。

進門的時候，他是略帶酒氣，說到現在，他已經有了醉意……臨走的時候，老人背對着木槿，仰頭用手抹了一下臉，木槿想，他是在擦淚吧。

“不說了。謝謝你啊孩子，聽我說這麼多……”老人說完，蹣跚地離開了。

從第二天開始，房展會上的客戶開始在市場走動，真正挑選房子，發單員也開始頻繁往接待中心帶客戶，留客戶電話，學府苑接待中心開始忙起來……接下來的日子，木槿總是能看到這位拎着酒和熟食的老人，只要木槿不談客戶，老人就會在學府苑接待大廳待一段時間，和她說話——當然，基本上都是老人在說，木槿當聽眾。

多次接觸下來，木槿才了解到，老人年輕時是一名軍人，和女兒聚少離多，妻子去世時也沒有及時參加葬禮，女兒和父親之間很是疏離。

儘管老人一直沒有再娶，但是父女之間的結始終沒有打開。老人的女兒和女婿都是現役軍人，常年不在家，老兵年紀大了容易傷感就借酒消愁，喝酒之後更容易傷感嘮叨，那天看到和自己孩子相似的木槿后，老人的話匣子就打開了……木槿和胡亞不禁感嘆，萬家燈火需要有人守護，但是軍人家裏的燈火可能總是缺少軍人的身影。

軍人往往因為職責而虧欠家庭。談到老人的女兒，木槿不禁感慨，軍人家庭，骨子裏的倔強會遺傳的！

木槿好像成了老人的忠實聽眾，看到老人，木槿總會想起自己的父母，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會不會也常常說起自己呢？

破天荒的一次，老人沒有拿酒，沒有喝酒，但是同樣拎着一兜熟食。看到木槿，他笑了笑：“你們這不是有個89的房子嗎，我想看看房子……”他住的地方將要拆遷，所以打算看看兩居室的現房，等女兒女婿有孩子了，他能幫忙看孩子。

聽老人提到了女兒女婿，木槿問了一句：“您的孩子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老人的眼神黯了一下：“從四月份開始，說是集訓。到現在，一點消息沒有。”木槿趕緊安慰老人，她有一位同學也是畢業后參軍，手機不能帶，尤其是進山訓練的時候，很長時間都聯繫不到……木槿頭一次後悔自己在客戶面前言語不當。

再次見到老人的時候，老人身邊跟着一男一女，男女都是身姿挺拔的人，原來是老人的女兒女婿回來了。

木槿發現，老人的女兒真的和自己有幾分相似，好奇怪的緣分。老人拉着女兒的手，指着木槿說：“看吧，這個小丫頭真的很像你呢。難得能有個願意聽我絮叨的人！”房子的相關手續辦齊，老人和女婿先走了，老人嚷嚷着要和女婿多喝幾杯。

老人的女兒特地留下來，她看着木槿不禁一笑：“咱倆還真有點相似！謝謝你！我和愛人常年不在家，我爸歲數大了愛找人說話，估計他是把你當成年輕時候的我了！”最後一句話說的木槿有點心酸，看着眼前的姐姐，木槿試着勸慰道：“大伯總是提起年輕時候，沒有好好照顧家裏，提起家人總是滿懷愧疚，他天天盼着你們的電話……”木槿說完，看到自己面前的姐姐用食指揩掉眼角的一滴淚：“工作在外身不由己，我現在也覺得忠孝難兩全！謝謝你……”木槿忽然覺得，自己應該請假回去看看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