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別走了,可好 終章
程靜翕找到自己的馬,趁亂逃離。
這一次她運氣不錯,比對着地圖,終於是將正確的路給找着了。
不過她卻沒有直接往營地里闖,其實在看見葉懷瑜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安心了,覺得這趟出來的目的達成,與他見不見面倒成了次要。
可她接下來要去哪呢?
皇宮肯定是回不去了,她也不想再回去,身上的銀錢並沒有多少,只夠這幾天的吃飯住店,可花光之後呢,難不成她要去做苦力?
程靜翕瞧了眼自己的手,感覺她要是去干,興許得讓人給打死。
左右想不到個好出路,她索性就先將事情放下,找了一處小店,要了個中等房間,暫且住下來。
葉懷瑜還沒回來,她想在走之前,再遠遠將他瞧上一眼。
程靜翕在小店中住下的第三日,午後,她在一樓找了個臨窗的桌前坐下,要了壺茶,店家又贈了盤小點心。
她喝茶吃點心,感覺日子過的有點鬆懈。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心無旁騖的輕鬆過了。
回想起先前經歷的種種,好似做了大夢一場,如今終於醒過來,慶幸之餘,身體也再提不起絲毫力氣,精神上也匱乏的很,什麼興緻都沒有。
只想這樣像個沒長骨頭的廢物一樣平鋪在某一處,看看過往的人,看看他們的表情,然後把自己的腦子放空。
然而放空的結果就是,有人在她面前站了好一會了,她也還是沒察覺。
站着的人忍不住伸手敲了敲桌面,想讓轉頭向外的人回神。
“一個人嗎?”他問。
“對……”程靜翕順嘴回答了一個字,卻忽然整個人都愣住,慢慢將頭轉過來,將站着的人看進了眼裏。
“葉懷瑜?”她聲音忽然有些拐彎,因為險些沒能壓住的悸動,她差點沒叫清楚他的名字。
他仍是那副眉眼溫柔的模樣,瞧着她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的眼中帶笑,彷彿他們之間什麼不愉快都不曾發生,過往的一切回憶都是別樣的美好,每一幀記憶拿出來,全都值得留存到永遠。
可事實根本不是那個樣子的。
“我一直在找你。”他眼睛盯着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程靜翕感覺自己的眼眶微微發燙,卻忍不住笑了一下,淚珠子沒能忍住藉著那抹笑意滑了下來,“真巧。”
真巧,就這麼被你給找着了。
葉懷瑜也點點頭,與她面對面坐下來,“是很巧了。”
“你找我做什麼?仗打完了嗎?”程靜翕問店家又拿了個茶杯,給葉懷瑜倒上。
“在休整。”他呷了口茶,簡短答道。
程靜翕道:“仗已經打了一個月,你自己有預估嗎?還得多久能打完?”
“快了,”葉懷瑜說,“那日你闖進去的營地,是他們的大本營。”
“這麼說他們已經無計可施了?前幾日我聽聞你帶了一個小隊去突襲,也是那裏嗎?”
“算是吧,”葉懷瑜道,“突襲的相當於他們的左膀右臂,我帶人燒光了他們的糧草,又派人去截了運來的補給,如此算來,不出半月,便可班師回朝。”
程靜翕瞧着他,一時沒了話。
葉懷瑜手裏摩挲着茶杯外壁,垂眸想了想,開口問她:“你怎麼會來?”
程靜翕不大想說。
兩人之間眼下的情況這般尷尬,她若點頭說是,那之後的走向呢?若他已然無意,她便是承認了又如何?除了平添自己的自作多情之外,沒有任何益處。
他們現在尚且能心平氣和的面對面坐下說幾句話,這樣的結局似乎就是最好。
左右當初也是父皇硬把她的親事給塞到了葉家,如今塵埃落定,大昭之內已經不再需要她,葉懷瑜這裏,她也沒看出來他哪裏還需要。
就這樣吧,好在最後沒有撕破臉,也沒有急扯白臉,彼此雙方都留了最好的一面以作回憶。
“大昭的情勢已定,宮裏也不再需要我了,再不出來,難道要等着在裏面老死嗎?”
葉懷瑜明顯不信,硬往那個理由上靠,“算算時日,你來的時候,許是聽說我帶兵去突襲,沒有消息傳回,可對?”
“不對。”程靜翕想也沒想地否認。
“抬頭,你把這兩個字再說一遍。”
程靜翕心裏一怒,大方抬起頭來,答的十分理直氣壯,“不對!怎麼著!”
葉懷瑜就笑了,卻未置一詞。
“你說的本來就不對,讓我說多少遍也都是敢的,不對不對,就是不對,我瞧着你的眼睛說也是不對,我說的是實話,我怕你啊!”
他忽然伸手過去,遮住了程靜翕的眼睛。
叨叨個沒完的人瞬間閉嘴。
有人挪到了她身邊,在她耳邊嘆了口氣,隨後說:“不對就不對,你哭是什麼意思?說的那般理直氣壯,怎的自己還先慫了?”
“我沒有……”她有些泄氣,聲音悶悶的。
“還嘴硬。”
“你才嘴硬……”
“硬”字還沒說完全,就被另一張溫潤柔軟的唇給堵住,程靜翕渾身一僵,腦子都不用放空,現在就是她想不空都不行了。
唇只是略微輾轉了一下就鬆開,畢竟這一處人來人往,旁邊的桌子上還有客人。
程靜翕愣愣地看了他一會,竟還知道把之前的話給補全,“……硬呢!”
葉懷瑜眉眼帶笑地看着她,桌下的手捉住了她的,將它往自己身上的某一處帶,輕聲說:“確實是硬了。”
程靜翕抽筋似的抽回了手,做口型罵他,“不要臉!”
“跟我回營地吧!”他說。
程靜翕咬了咬唇,說不出拒絕的話,可讓她點頭,似乎好像也有點不大情願。
“不然我以後得整日整日往這裏跑了,”葉懷瑜接著說,又抬眼看了看周圍,問她意見,“你說我以後就在這裏做指揮部署,怎麼樣?”
“你不是說仗都快打完了嗎?”
葉懷瑜“唔”了聲,“還有半月,誰知道中間還會出什麼差錯?”
程靜翕再次閉嘴,借口!
明明剛還說不出半月就可班師回朝的!
“怎麼樣?”他不死心地問她。
程靜翕有些為難地看着他,“我……”
“好了,我知道了,”沒等她說完,葉懷瑜就快速截過話頭道,“我們現在就回去。”
“不是,我是說我……”
“嗯?你還想說什麼?”葉懷瑜起身看着她,旁邊桌子前坐的兩個人見狀也站了起來,往他們這邊看。
葉懷瑜十分通情達理地細心詢問着她的問題,卻言行不一致地招手讓手下過來,與他一道將程靜翕如此這般地團團圍住,呈三角架勢,讓她根本逃無可逃。
似乎搖頭好像也不行了。
“沒、沒啥好說的了……”她縮了縮脖子,心裏為自己的認慫嘆了口氣。
他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帳篷中后便走了,再回來時外面已經披上了一層月光,程靜翕坐在行軍床上等着他,看他掀開帘子,對着自己笑。
“我以為你都睡了。”
程靜翕微微一嘆,“你還沒回來。”
沒有你我真的睡不着,我在宮中時常失眠,睡的最好的時候,是在你出征那日,我喝了許多酒,流了許多眼淚,才換得了三日三夜的好眠。我心中十分害怕,怕你一去不回,我想讓自己醉死,也好黃泉路上與你做個伴。
可後來我還是醒了,只因我心中還抱有一絲希望。
你若沒死,而我卻已經在下面,瞧着你仍然活的好好的,我豈不十分孤單?
其實說這些都沒用,死多簡單啊,我知道許多種死法,喝酒是最最沒用的,我不過是想再見你一見,讓你再對我笑一次,若能還有一番對話就更好了,那樣的話,我便死而無憾。
不然,我總會死的不大甘心。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白日裏葉懷瑜強行將她帶了回來,此刻四下寂靜,他冷靜下來,也終於開始正視兩人之間的問題。
“還沒想好,”程靜翕誠實道,“其實若你今日不來,我興許就要露宿街頭了。”
“沒錢了?”
“嗯,”她說,“出來的時候很着急,忘了。”
葉懷瑜窩心地想,她還是十分在意他的。
“沒想好,就是有想過了?”他說,“不如與我說一說,興許還能給出建議。”
“你覺得我給人當苦力,有人要嗎?”
葉懷瑜十分誠懇地說:“我估計他們不敢用你。”
“也是,”她也點頭,“我們程家人的臉十分有辨別性,準會有識貨之人將我認出。”
葉懷瑜笑了一下。
“你不是說給我建議?”
“建議啊,”葉懷瑜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像是不怎麼確定似的,他說,“你若給我做苦力,我倒是有那個膽子用你。”
程靜翕一顆心瞬間抽痛,眼淚都被疼出來了。
他神情專註地給她解釋,“給我做苦力,好處就是錢多,點心小食日日都充足,隨時隨地都能吃,壞處就是,你今後需得滿足我的一切需求,各種需求。”
她不說話,他便繼續說:“包括生孩子,你覺得如何?”
“靜翕,別走了,可好?”
“靜翕,我們都成親了,和離說出去也不好聽是吧?”
“靜翕啊……”
“我……”
“我知道,”葉懷瑜將她摟進懷裏,“我明白,我早就原諒你了。”
你欺我,瞞我,傷害我,假惺惺對我,卻從未負我。
所以我先原諒你,然後再愛你。
十日後,葉懷瑜大敗敵軍,堅固防線,班師回朝。
葉懷瑜戴罪立功,葉家功過相抵,帥府重新開府。